穆云翼看那芳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摞着补丁的破旧缁衣,头上戴着一个同样破旧的粗布帽子,站在那里,眼睛注视着地面,不卑不亢。
穆云翼问她:“你在这里也有年余了,可学会了什么佛法?我曾听高僧说过,在家人供养香火钱给出家人,叫财布施,出家人教在家人佛理,叫法布施,我今日来拜菩萨,你何以教我?”
这下子把一屋子人都给说得愣住了,水月庵建成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来讨教佛法的。
芳官自从来了这里就是干苦役杂活,而且庵里头上梁不正下梁歪,从无讲经功课的科目,她哪里知道什么佛法,张了张嘴,没能说话,智通赶忙从一旁道:“她为人粗笨,哪里懂得佛法。”
穆云翼淡淡笑着,摆手示意芳官出去,又跟贾芹和智通说:“这芳官我看着倒好,听说他原来是唱戏的?正巧我最近写了几首好曲子,想谱出来找人唱,不如把她转卖给我如何?”又向贾芹补充道,“你也不必为难,贾府那里若是有什么阻力,尽管告诉我,自然由我去说。”
贾芹心想芳官是被撵出来的,又是剃了头发的,哪里还会有人把她放在心上,不如给了小公爷,以结交下一番贵缘,便满口答应:“小公爷既然肯要,何必说买?只送给您便是了!”说完便亲自去取了芳官的卖身契来,双手交到穆云翼的手里。
穆云翼拿了二十两银子,交给贾芹,然后就带着芳官走了。贾芹拿了银子,颇有些傻眼,按照这样世家大族的作风,要么不给钱,欠下一点人情,要么最少也得个一百两,方才配得上王府的身份,穆云翼一定要给,却只给了个只有市价一半的二十两,着实让他有些琢磨不透。
而御风则有些觉得没脸:“我的爷啊,你要么不给他钱,要么就给个百八十的,哪能给二十两呢?就像那刘老太太,您竟然给了一两银子,哪里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办出来的事啊!”
穆云翼怒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打肿脸充胖子,大手大脚铺张浪费挥霍无度么?嫌我给你丢脸,你就尽管离了我,到别处去,我还用不起你这天价奴才呢!回头我就跟大哥说,把你派到别处去,我也不用你伺候了!”
御风唬了一跳,他不过随口抱怨一句,穆云翼竟然要撵他,急忙跪在雪地里磕头哀求,还要自打嘴巴:“我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也要是撵我,我就四五葬身之地了!说起来,我能有什么脸面,不过是担心您的脸面,生怕别人笑话您么。”
穆云翼道:“你起来吧,我先不跟大哥说便是了。”他在心里头盘算,将来回望城县,这边的丫鬟小厮一个都不能带,他们在王府里穿金戴银,比别人家的主子小姐都体面,等到了那穷乡僻壤里,自己又是个没前途的,将来必定要心生怨恨,日后有了机遇,难免惹出祸来。
回到王府,穆云翼让饮冰带着芳官去沐浴洗漱,再换一身新衣服来。
高以纯给他捏肩捶腿:“好元宝,做了两天的车,可乏累了?”
穆云翼搂住他,吃吃地笑:“以纯哥,我买了那小尼姑回来,你吃醋不吃?”
高以纯反抱住他:“你买她回来,不过是让她唱你写的那些曲子,我有什么可吃醋的?”
穆云翼道:“以纯哥,心眼太多,就显得无趣了!”这时候小丫头送热水来,逝水端了盆过来给他烫脚,穆云翼就放开高以纯,盘算到,“早早就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成立一个乐队,呃,就是戏班啦,不过让他们唱我写的曲子。原来我是个小秀才,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影响,不敢违背风俗半点。现在我成了小公爷,我做出来的,就是风俗!回去我就再买个打点的铺子,成立一个大剧院!不唱昆曲,就唱各地的小曲小调,就让芳官和青萝唱,他们两个做男女主角,小益和小乐得了我的‘说’,将来他们俩,得我的‘唱’,那便齐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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