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已留书出走,说是怀疑梅夫人消失得巧,不信废后会杀了先帝,要亲自去查。”
楚三刀小心翼翼地看着殷磊的神情,后者一字一句地看罢殷战留下的信,问道:“他一个孩子,禁军难道还拦不下?”
“一方面是枭卫在为太子周旋,另一方面……陛下有所不知,太子的武学一直由废后授业,如今进步神,便是臣要去带回太子,也少不得要费些功夫。”
“是吗。”殷磊闭上眼,手指扣紧了扶手上冰冷的龙纹,道:“说她有情,她又走得决绝,说无情,又事事待你好,教人无处指摘她的不是。”
“陛下也怀疑是当时不是她杀了先帝?”
“后来想想,总觉得她不会说那样的话。”一闪而过的疲惫沉入眼底,殷磊认真地问道:“你说,若是换了白雪川,是不是无论卫将离变成什么样,他都能一眼认得出来?”
楚三刀语塞,只得低头道:“陛下非江湖武人,目力有所短处也是寻常。”
“借口就不必了。”
“陛下……”
“我昨夜又做梦了,梦见她还坐在扶鸾宫前的石阶上,提着一壶酒,我就坐在她旁边,听她说一些她引以为傲的江湖事……”
楚三刀见殷磊神色间有些游离,便道:“陛下,您累了……卫将离心不在此,何必强留?”
“就是因为想强留,才做了许多荒唐事。”按了按眉心,放下手时,殷磊看见自己肩侧的乌里有一线刺目的霜白,并不意外地收回目光,淡淡道:“我去见了殷焱,他笑话我也有苦于求不得的一日。”
“温衡大师没有开解您吗?”
“佛门中人无非是要我放下……这世上的事,若是都能轻易放下,又怎会出了白雪川那样的人。”
楚三刀从未见过他这般空洞无神之状,垂道:“陛下既然放不下,又何必非要下了通缉令坐实了死仇?”
——你可想好了,是要江山还是做良人?
父亲问他的这个问题,殷磊每天都会自己问自己一遍,无数的借口与纠葛后,伤痕累累的理智依然提醒着他唯一能选的解答。
——他只能要一个没有她的江山。
命误了她,让她到了自己身边来,又误了他,本以为这就是缘分,谁知到头来竟然现谁都不欠谁……谁都和谁,没有半分关系。
“我不是要杀她,只是……只是要拿这条诏令来约束自己。”
“陛下……”
楚三刀欲言又止,殷磊却摆了摆手让他莫要再说话,待喉头的苦痛散去,他才睁开眼,神色间如同其父当年的模样。
“上朝。”他说。
……
“这是……喜帖?”
本来人都快走到遥川了,路上就遇见正要往北地分舵去喜帖的孟无节,二话不说递给了她一张喜帖,卫将离当时的脸色那叫个复杂。
——什么鬼?凭什么这个今年才开窍的酒鬼成亲成得比谁都快?!
那喜帖上的字迹十分娟秀,卫将离一看就知道是翁玥瑚写的,看了两三遍,觉得有哪里不对,问孟无节道:“成婚的地方在嘉陵?那不是玥瑚的封地吗?”
“翁县主没与您说?闲饮这是要入赘啊!”孟无节看起来十分开怀,当时清浊盟里的人听说闲饮是入赘的,举盟上下狂喜乱舞,有坏心眼的直接提议说是要入赘就来全套,索性做个花轿把这家伙装进去一路抬到嘉陵县主府。
此提议得到了兄弟们一致认同,卫将离受到喜帖的时候,花轿都已经赶制好了。
“我就不明白玥瑚怎么非得看上他啊,这家伙浪子一个,能甘心入赘?”
孟无节摊手道:“那没办法,泾阳尹氏已经把闲饮除名了,族谱上这个人是个死的,现在他无名无姓是个黑户,想成亲就只能入赘了。”
“他就没说什么就这么臣服了?”
“说了,我看得真真的,刚说了半句,翁县主就扫了他一眼,这厮立马改口说是他心甘情愿的。”
哦,这娃基本上已经没救了,未来妻奴之路一片坦途,可喜可贺。
卫将离回头问白雪川道:“你看我妹妹是不是动作太快了?”
“也许是你太慢了。”
“……哦,对不起我不该问。”
没办法,妹妹成亲总得回去,卫将离不得不调转马头折去了嘉陵。
翁玥瑚之母是西秦唯一的长公主,她又是长公主唯一的爱女,本来在封地嘉陵就有自己的府邸,又懒得应付京中那些多嘴多舌的贵族,长公主就索性答应她在自己的封地办。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同意了,长公主能同意你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