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磊前半段没有反驳,后面才道:“我知此事时,温衡大师已经遭袭,非我所为。”
“如何证明?”
“温衡大师乃太上皇只有,看着我长大,我怎会派人冒犯他?”
卫将离回忆了一下过去的细节,姑且相信了他这个说法,道:“可有线索?”
殷磊摇了摇头,道:“稍后你随我去夏宫,若能见到太上皇,便知答案。”
卫将离道:“你等等,我确认一下——我们的目的是天下止战,对吗?”
殷磊神色一顿,道:“你问这个作甚?”
“回答我。”
殷磊未答,在深宫中和走出来之后是不一样的,暂时解脱了皇帝这个身份后,看到的是东楚繁华之后的满目疮痍,和西秦的野心勃勃,让他不得不认识到一个危机——东楚决不能在他手上断送。
可以说殷磊现在处于一个焦虑混乱的状态,看到卫将离这个矛盾的中心点,便更加焦虑。
“抱歉,我无法再空谈那些虚无缥缈的止战之策,现在内外交困,欲有所得,必有所失。”
眼里倒映出苦海山下的云海,卫将离淡淡道:“这不是仁者的手段。”
“但,是王者的手段。”
——楚皇我见过了,他那面相虽看着驽钝和气,却不是那种求个相安无事便会满足的,是真正的帝王之相。二姐给你一个忠告,你要助他,点到为止即可,若过了界,便可能是江河溃堤,不是你之手所能轻易阻挡的了。
梅夫人提醒过她的话,到底还是成真了。
卫将离没有问他为什么心态转变,而是问道:“那如果有朝一日,像那天的裴景升说的一样,拿河洛平原百姓的性命才能换取胜利,你会这么做吗?”
“也许到了不得已为之的时候……我会这么做。”
“即便史书对你口诛笔伐,挂个千古昏君的名头?”
“不愿是一回事,因进退两难而不得不为又是另一回事,昏君便昏君吧,总不会比懵懂无知时更差。”
“……”
殷磊像是她本来应有的人生轨迹一样,万千宠爱集于一身,被捧在云端上长大,待到知事后方知周围危机四伏,自然而然做出了真龙天子应有的选择——牺牲一些东西,成就王途。
半晌,卫将离道:“幸好我是蛟命,能坦然于心。”
……
——知道为父为何会让你娶一个流落民间的西秦公主吗?
——为何?”
——你像她摒弃的另一面,而她像你心里祈盼的自己。
上一次与太上皇见面时,殷磊便听他这么说过,当时不解其意,如今才有了同感。不谈其他意图,太上皇是给他找来一把火,让他看清自己的影子是怎样的,她是如何在面对困局时斩出自己的路的。
殷磊心里一直在否认卫将离这个人,他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能在历经磨难之后还能固执地以自己的方式重新回到她想要的位置。
从未被失败的耻辱绊住分毫,只有求胜的决心。
有那么一段时间,殷磊甚至于有些嫉妒,若是易地处之,让他站在卫将离的位置上,恐怕早已因恨世而黄泉归葬。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待到了夏宫时,殷磊的亲卫列成一排,向他禀告道:“夏宫之内虽然发现有外家的宗族精锐,却都在末将调兵前来前撤退。”
外家,在这里不能明说,卫将离却知道是太后的母族才能被如此称呼。
前朝大越卫氏宗族基本已经被太上皇殷凤鸣屠戮殆尽,而西秦这一支卫氏族人,因卫皇当年只是个不受宠的世袭郡王,还是匈奴女所生,与大越卫氏关系向来冷淡。所以太后的外家只能是一些异姓的前朝归顺的世家贵族,为在新朝求存而抱团挂上了太后娘家的名号。
——所以,这段时日的宫廷政变,实则是太上皇被困,这才使得篡位势力动作频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