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将离的书法是小时候让白雪川按着硬生生抄了上千遍佛经才学会的,莫说国文,梵文也会写两笔。她师兄哪儿都由着她,就是逼她学基本文化课这一节上决不妥协,一旦她想跑,就成宿成宿地盯着她,睡着了也抱起来握着手写字。
所以卫将离的字写得其实比陶书生还好,只不过除了帮人写勒索信就从来没有正面发挥过。
銮驾很快就到了太后所居的天慈宫,这天慈宫甚至于比皇帝的龙光殿还大,因为时常有外界的禅道大家来往内中的讲经堂,一般是禁止后妃随意出入的。
一听是太子来请安,出迎的两位女官倒也没拦着,进去通禀了之后很快就出来将卫将离与太子迎入内中。
与太上皇所居的夏宫一样,天慈宫里处处都是缥缈的禅香,一闻就令人心静。
两个女官先是把他们迎到侧殿,拿出两副文房四宝。
“皇祖母应当是在讲经堂,那里供奉着一尊玉佛骨,皇祖母为表心诚,令每一个进讲经堂的人先抄写一段佛偈,带进去在佛前点燃,才让进去。”
卫将离点点头,拿起笔道:“我懂的佛偈不多,随便写也成吗?”
太子小声道:“有什么写什么吧,别让外面的严姑姑听见。”
卫将离点了点头,直接大笔一挥,在洒金笺上写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太子咳嗽了一声,让严氏女官把写好的佛偈拿上,两人便去了讲经堂门口。待严氏女官将佛偈带进去,不多时,里面传出一声笑。
一帘之隔,一个苍老的女声道:“先生方才讲到人间皆地狱,便有人要入地狱,倒是有趣。”
随即一个苍老的声音发问道:“那接刚才所辩,我等在先生看来,也都是地狱罪者了?”
卫将离疑惑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尔雅道——
“我观是南阎浮提众生,举心动念无不是罪。”
卫将离猛地抬头,此时风帘微动,露出内中蒲席上一人温淡的侧面。
“先生也有罪乎?”
那人轻声道:“我为声障,为色障,为心障,已入执迷,故我不入空门,不成佛。”
☆、第二十七章我知首鼠之苦
湘竹帘徐徐拉起,卫将离站在廊外对上白雪川的视线,心潮澎湃如同云霄飞车忽上忽下。
卫将离在此之前已经做过两次噩梦,总觉得白雪川如果要进宫多半是杀进来的。但现实中她师兄的段位似乎比她想象得高太多了。
而那边厢她师兄满脸都是一副“我见阿离多妩媚,料阿离见我应如是”的神情,仿佛正想要无视时间地点人物情况撩她一句。
好在太后开口了。
“哀家请了大家来讲禅,战儿,你与皇后进来一同听吧。”
卫将离满脸卧槽地被太子扯了进去坐下后,就懵逼地盯着白雪川看。
——你咋那么牛逼呢?别人家想进宫得偷摸遛进来,你这是光明正大地被人请进来的啊!
由于视线太过古怪,别人想无视都难,坐在正中间的太后便出声道:“白先生自来这堂中后便目无下尘,为何现在盯着皇后瞧?”
卫将离:“……”
白雪川听了,并未收回目光,丝毫没有在宫中避嫌的态度,眼神温和平静得仿佛别人想歪了是别人污,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眉尖多有郁色,清中见微浊,山根疲惫,这位……想必近日事有多舛吧。”
太后看他眼神清澄,心里那一丝疑虑便去了,叹道:“先生说的是,哀家这儿媳近日波折不断,也曾去过祭地大典,却仍是难有好转,近日又伤了,还请先生为她看看。”
听到“儿媳”这一词,白雪川终于敛起目光,道:“玄学命相乃道家之术,在下所研不深,若要消灾祈福,还请迷界、悟界二位神僧先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