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明远原本心中就怀着不可告人的想头,见她贝齿咬着樱唇,可怜见儿的模样,立刻道:“不打紧不打紧。只是妹子这箭术……”
谢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妹子?面上却纯然一派小女孩天真,似乎说起了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双目放光,略带了些羞涩腼腆:“我很喜欢射箭的……只是我娘说准头不好。我二哥说练练就好了,他才陪我练的,吓到苗公子了,真是对不住!”
若是别的女子这么吓到了苗明远,他早心里揣了一团火,但是小丫头声如玉质相击,听在耳中极为悦耳,且那股不解世情的模样,别提多招人疼了。紧张的瞧着他,似乎下一刻他要是说她的箭术不好,她说不定就会哭出来。
苗明远一腔戾气都化做了怜香惜玉的满腹柔情,声音都软和了下来:“不要紧的,准头都是练练就好的。”平日略显刻薄的高颧骨线条都缓和了下来。
程旭肚肠都快笑破了,知道谢羽满肚子诡计,定然是想着整治苗明远,他便索性做个看客。
谢羽见他并未翻脸,便拍手道:“我二哥都不耐烦陪我练箭,苗公子既然来了,不如陪我练会箭吧?”
苗明远预想之中的练箭,便是佳人在怀,他握着佳人的小手,鼻端幽香满怀,他在佳人耳边轻言细语,缓缓拉开了弓弦……
而事实却是——谢羽翻身上马,信心满怀:“我二哥说我有做女将军的天赋,不过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骑兵都是在马上练箭的,不如今儿苗公子与我分做两队,咱们互相射击如何?”
苗明远想到方才她那惊魂一箭,顿时心惊胆战:“妹子,要不咱下来,换个别的玩法?”就你那准头,原地站着不跑偏就不借了,还想要在马上练准头?
谢羽兴奋的满脸放光:“苗公子是要给我站着当靶子吗?自从上次我二哥被我不小心射中了肩膀之后,他就再也不肯给我当靶子了,苗公子人真好!”
苗明远心里泛苦,很艰难的婉拒:“这个……会不会有难度?”
谢羽跳下马,一把将他扯到了旁边站好,自己跃跃欲试:“不难不难,一点都不难的。”她自己拿着弓朝后退,弓弦如满月一般拉开,足足退了三四十步,发寒的箭法真指苗明远,直看的苗明远两股战战。
“妹子……是要射哪里?”
“这个……我不是说了嘛,我准头不太好。瞄准的是冠子,说不准就射中了鞋子,只能射中哪里算哪里了?”
苗明远:……这准头岂止是不好啊?!
程旭在旁全力阻止:“妹妹,就你上次射中二哥那次,二哥也养了好久才好,万一射中了苗兄可如何是好?还是别胡闹了吧!”
谢羽举着箭火了:“二哥,我回头告诉娘去,你不陪我玩就算了,现在苗公子愿意陪我玩,你还阻止!你什么意思啊瞧不起我的箭术吗?”
程旭似乎吃过了妹子的苦头,又是陪礼又是道歉:“别告诉娘!她老人家万一生气了二哥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兄妹俩争执的这会儿,谢羽手里的弓一会放下一会又抬起,苗明远那颗心便跟着忽上忽下,全神贯注盯着小丫头,就怕她失手。他正在担心,谢羽却已经朝着他灿然一笑,箭已经脱手了。
苗明远吓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也不顾之前答应陪她玩的承诺,撒腿就朝旁边躲了过去,箭尖穿袖而过,将他袖子上钉出来一个破洞,冷风嗖嗖的吹了进来,他万幸自己躲的快,没伤着手腕。
程旭跑过来向他不住道歉:“我妹妹打小被我娘惯的……连我也管不住。实在对不住苗兄,你有没伤着?”
谢羽已经扔了弓箭跑过来,站在三步开外,眼里含着泪花,一滴晶莹欲滴的泪珠儿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压的下眼睫毛颤了两颤,掉到了地上,懊恼的掩袖哭了起来:“苗公子生气了吗?我就是……准头不好嘛。练了这么久,就是练不好准头……”当真是伤心不已。
苗明远本来有些恼火,但是听得她小声哭泣,一颗心都被她哭的要碎了。美人儿天真难驯,那种隐隐的张牙舞爪,似小猫一般湿漉漉的眸子……正合了他心意。
“要不……我陪妹子玩别的?”
谢羽抬头,眼里还含着泪,却已经破涕为笑了:“好啊好啊,来的时候看到闫公子家仆人在冰面上凿鱼,我很早就想玩了,可是二哥说我一个女孩儿家不好做粗活。不如苗公子陪我去凿冰,我垂钓可好?”
苗明远:“……”这姑娘就没有一点正常的爱好吗?
一个闺中女儿,哪怕弹琴画画,吟诗做赋,都比疯玩强吧?可是想想她亲娘谢弦,以她自己为模板,似乎也教不出个贞静的大家闺秀。
闫宗煜到底心里不安生,派了人去瞧苗明远跟程旭,家仆前来回禀:“苗公子拿着铁凿在凿冰,谢姑娘在旁边拍手,程二公子拦不住,在一旁苦笑。”
一帮少年公子何曾见过苗明远做苦力的?都是金贵的公子哥儿,况且苗胜只有这一个儿子,家中上下人等宠的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不劳动他一下子,要星星不肯给月亮的主儿,今日竟然能够劳动他的大驾凿冰,顿时对程二的妹子刮目相看,若非她入了苗明远的眼,何至于让苗明远不惜自堕身份讨好佳人。
要知道苗胜出身不如人,品级也并不高,若非得着魏帝的青眼,在北镇抚司掌着诏狱,苗明远还真没法跟这些公子哥儿们玩。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开,闫宗煜等人未必就看得起苗明远的出身,但却不妨碍他们亲兄热弟的玩在一处。
苗明远也知道若非亲爹的能为,他在京中贵公子圈根本排不上号,恐怕这个圈子都未必肯接纳他,因此平日他都很是端着身份,如凿冰这等奴仆的活儿,根本就不会沾。
其实他们这些人哪里理解苗明远的苦楚,他想象之中的陪着佳人玩,哪怕旁边忤着个程二,也不妨碍他跟佳人雪中散步,哪怕好好说话也行啊,哪知道卿本佳人,奈何是个野丫头,支使着他凿冰不说,还推程二:“二哥走开,你站在旁边净碍事儿。”
程二今日端着一张苦笑的脸一直不住替自己妹妹陪不是:“苗兄,我家妹妹淘气了些……往日我没少被她支使着做这些活儿。你要累了放着我来。”
苗明远:“……”凿两下就累,你是想让我在你妹子面前自承是个软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