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老爷正在景夫人房里发脾气,景皓宇想避都避不了,因为景老爷不许他出去,命令他就在房里听着,房内只他们三人,下人们都被远远支了开去。
“你闭门思过是应该的!还好意思发脾气?你有什么资格发脾气?因为你的愚蠢无知差点儿害到皓宇,有人去他上峰那告密了!这事若是传开,你觉得我们景府会如何?有点儿脑子行不行!”
景老爷怒瞪着景夫人大发脾气,恨不得将她掐死。
“告密?是谁做的?是了,肯定是那个混帐东西告的密,他害完我不罢休,居然还想害皓宇,他是想将所有人都害死才甘心吧!”景夫人也生气了,自己被害已经够她怒的了,结果连自己的儿子那人也不放过,现在她连生嚼了景皓轩喝他血的念头都有。
“到现在你还不知反省,尽将责任推到他人身上,你、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景老爷边说边摇头,满眼全是失望,自何姨娘死后,他就觉得景夫人一日比一日不知所谓。
“我承认这件事是我疏忽,只是我这还不是为了景府上上下下?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不仅能得她娘家的帮衬,连我们脸面上都好看许多。芸溪一个商户庶女当我们景府的嫡长媳简直是埋汰景府!你们不知,每次一有人问起我儿媳的身份,我都会觉得脸上无光、羞于启齿。”
景皓宇闭上眼,牙快咬断了才没让自己反驳出声,他想不通景夫人为何对芸溪庶女的身份执著成这个样子,以前她只是不喜欢莫芸溪,现在居然进升到厌恶及恼恨了,身份的问题真的那么重要?别的他不清楚,有一点他却能肯定,那便是当年冲喜来的若不是莫芸溪,而是其他任何一个女人,他不会有现在的一切,也不会幸福,在健康与幸福面前,身份地位还算什么?
“你这个老糊涂!芸溪是庶出又如何?她自进了景府的门给我们带来了多少好运?这些你都是睁眼瞎看不到?道士都说芸溪是有福的,她生下来的孩子也是有福的,还曾说若芸溪受了委屈或是皓宇薄待了她,那皓宇或景府便会糟秧!当时你可是在场亲耳听到了的,怎么如今还做下这等糊涂事?我到要问问你这老糊涂安的什么心!是想让我们景府身败名裂你才满意是不是?”
听景老爷提起道士的事,景夫人忍不住嗤笑起来:“道士?那道士根本就是骗子!是有人怕我们给皓宇塞丫头想歪点子重金请来的。老爷有所不知,前阵子高夫人邀我去高府,当时高府暂住一位道行极高的道姑,我将芸溪的八字拿给她看,她测算完后说那八字普通的很,根本不是有福之人会有的八字,还说那道士所言简直是胡扯,世上根本不存在谁疏远了谁就会遭报应的事。当时我就觉得那道士有问题,谁想还真是有问题,可笑的是几乎所有人都被他骗了,那背后使计之人还不知要得意成什么样子呢。”
景老爷皱眉瞪向一脸无悔意的景夫人:“你说道士是骗子,怎么就能肯定那道姑不是骗子?高夫人有心要将女儿嫁过来,耍些手段骗你不足为奇,你又能如何肯定那道姑所言可信?我不管道士所言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总之我相信我眼睛看到的!自芸溪来后我们景府的喜事就一件接着一件地来。而自你决定算计她开始,我们就开始倒霉!皓宇前几日因疏忽写错一个字被批评,想他自十岁起无论抄书还是默写诗句从来就没写错过一个字,偏偏那一日在公事上写错了,还被骂!若我未料错,那日便是你萌生要使计害芸溪名节念头的时候,这只是起点,现在可是大浪要掀起来了!堂堂当家夫人居然糊涂到此、阴险至此,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当着儿子的面被训斥,景夫人脸火辣辣地烧起来,难堪得喉咙干涩:“作了半辈子的夫妻,老爷居然是这么看我的,身为景府一份子,我怎会害景府?都是那告密之人心怀不轨,首要之事是揪出那幕后之人,等揪出了那人,老爷怎么骂我都无妨。”
“你这是在教我怎么做?到了这时居然还不知错!你难道就不想想,若非你起坏心,别人拿什么去告密?告密之人固然可恶,但最最不可原谅的就是你!你只想到自己的利益,在乎自己的面子,为何就不想想我们景府?你决定做那事之前可有为皓宇想过?他与芸溪夫妻情深,你使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是想害死他不成!皓宇上峰没有要将密信公开的意思,但要我们拿一万两出来,这么大的一笔数目你有责任拿多一半出来。”
“一万两!府上一时间哪能拿出这么多钱出来,做人怎能如此贪心。”景夫人闻言愤愤不平地抱怨起来。
“自府中拿不方便,所以要从你私房钱里出!这事由你挑起,就必须由你善后,这些年你管家想必私房钱不少,再加上你的嫁妆,七千两是能拿出来的,不想拿也得拿,有胆子做坏事就要有胆子承担,若不拿就等着我与皓宇被罢官,等着景府成为京城的笑柄吧。”
“七、七千两,我哪有那么多。”景夫人急急地望向景老爷,心头大为恼火,外面出了事居然让她一个女人拿银子,七千两拿出去后她就所剩无几了,后半生怎么办。
“怎么,不愿意?拿不出七千两来就休了你!”景老爷板着脸严肃地说道。
“什么?”景夫人脸色刷白,不可置信地望着景老爷,“老爷要、要休掉我?”
景皓宇也吓了一跳,抬起头焦急地道:“爹请三思。”
“你做出的恶事被人捅到皓宇上峰那里,以你犯的错休掉你一点都不委屈你,念在你这么多年为景府尽心尽力,又生儿育女的份儿上,可以不休掉你,但却不能再留在府上了,拿出七千两后就去家庙安养吧。”景老爷叹道,在书房听景皓宇说这事被捅到了上峰那里时,他怒得立刻便升起了休妻的心思,出了书房被风一吹脑子立刻清醒了不少,明白这时休妻是不智行为。
休妻是需要理由的,突然将结发二十年的发妻休掉势必引起争议,若将真相说出那景府的名声就没了,而随便编个理由,对于他一个京官来讲未免有欺君的嫌疑,这事他是万万不能做的。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将这个被利益自私蒙蔽双眼且一点都不知反省的发妻送去家庙最为妥当,到时对外称她身体不适需要清静,于是去家庙一边静养一边为家人祈祷。
也许最初京中的人还会猜疑一阵子,但时间一久自不会再有人关心这事。就让她老老实实地待在家庙,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也许是一辈子,就看最后她是否会悔过。芸溪身为景府嫡长媳,这管家的重任由她来承担,他相信就算景夫人不在,莫芸溪也会将景府打理得很好。
景夫人这时才真真正正地感到害怕,再不敢与景老爷对着干,走上前紧紧抓住景老爷的胳膊恳求道:“老爷别将我送去家庙可好?我知错了,以后绝不再做这种事,我可以去给芸溪道歉,可以向下人们解释说一切都是我误会芸溪了,要我做什么都行,只求老爷别将我送去家庙。”
“爹,这事您要三思啊。”景皓宇忍不住求情,他求情的目的不仅因为不忍景夫人去家庙,还有为景府着想,将主母送去家庙,这事不管怎么说也失景府脸面。
“别说了,我已决定,你母亲最近做出的事你也看到了,若不将她送去家庙,以后不仅你媳妇保不住,我们景府的一切都保不住了!跟这些后果比,暂时的流言蜚语根本不算什么。”景老爷抬手阻止景皓宇继续求情,面色沉静,语气绝决。
见景老爷下定决心,不打算改变主意了,景夫人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地道:“老爷,我将实情都说出来是否能开恩减少我在家庙的日子?”
“还有什么实情?我已查清,你确有将高府千金娶进门的意思,那晚你曾嘱咐那些下人不许睡觉,只为了能及时‘撞破’你所设计好的奸情,这些全是事实,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老爷说的我都承认,但有一点老爷并不知道,当时皓轩的说辞是假的,事实是这样的。”景夫人跪坐在地上开始将当初无意中得知景皓轩的秘密、青莲说服自己利用那秘密威胁景皓轩的事都详细说了遍,承认自己当日的确让青莲去给景皓轩下药,那药无色无味,不可能会被发现,但景皓轩却发现了,还为这事大张旗鼓地在院子里吵着要打青莲,这绝对是青莲透露给景皓轩的,至于在院中喊打喊杀都是故意的。
“老爷,事已至死,我没必要再骗你,那青莲不知为何会帮着皓轩一道设计我。去家庙之前,有一件事我想确认,当初皓宇被拦截是皓轩所为的事老爷是否早就知道?”景夫人问这话时眼中还带了一丝期盼,她希望这事景老爷并不知情,结果令她失望了。
景老爷听了景夫人说的话,眉眼间布满了倦意。青莲小产的事已令他有所怀疑,结果听了这些话他忍不住怀疑青莲腹中的孩子是景皓轩的,若他怀疑的是事实,那景皓轩的所作所为就太令他失望了。
他会相信景夫人的说辞是因为当初景皓轩做的事是秘密,知情人除了七王爷就只有他了,而这事结果被景夫人知道了,不是他说出去的也不可能是七王爷说的,于是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景皓轩所为了。
“骂你愚蠢你还不服,居然自作聪明地去威胁人,孰不知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你既然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那件事确实是皓轩所为,这事我当初就知道,那时何姨娘的事令景府名誉已大为受损,若皓轩的事揭发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选择了隐瞒,命他自行退学后让他出远门学做生意。”景老爷尽乎怜悯地望着景夫人因大受打击而显得苍白的脸,这事闹出来他自己也有责任,此时他在怨景夫人蠢的同时也在责怪自己太自负,以为自己顾全大局,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结果却出了这种事!
原来自己真的是被景皓轩算计了,她所以为的最为有利的筹码其实根本一文不值,因为景老爷早就知道了!景夫人万念俱灰,全身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走,身子一软眼一翻,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青莲憔悴不堪地躺在泛潮的草堆上呆望着屋顶,柴房很小,背着阳光,又闷热又潮湿,夏天被关在这里简直比受刑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