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信的时间里,余庆已经将案头收拾好了,又整整齐齐铺好了信纸,薛云舟夸了他一句,开始提笔写信,将目前所有能推测到的信息全都写了进去,又嘱咐贺渊多加小心,最后将信口封好,叫人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之后薛云舟又赶去地牢,正碰上宋全在给高子明施刑,看到对方满身鲜血,心里仍有强烈的不适感。
宋全看到他,急忙走过来行了一礼,道:“此人嘴巴硬得很,一口咬定没什么可招的了。”
薛云舟抬了抬手:“先停,我有话说。”
高子明已经虚脱,头发散乱、衣衫褴褛,可抬眼看过来时,那眼神依然清明,甚至还弯起嘴角不屑地笑了笑。
薛云舟看着他,既同情又敬佩,忍不住道:“没想到你还真是条汉子,这么忠毅的人跟着薛冲为非作歹真是可惜了。”
高子明闭上眼,沉默不语。
薛云舟朝他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我问你,你为什么对薛冲这么忠心耿耿?”
高子明冷道:“不关你的事。”
薛云舟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笑了笑:“是不是当年你全家遭人毒手,就剩你一个,后来你被薛冲救了?”
高子明浑身一颤,猛地睁开双眼瞪着他:“你从哪里知道的?”
薛云舟不答,继续道:“你那时年纪小自然不会多想,难道现在这么大了也没有再想想当年的事?有人来你家灭口,怎么独独把你给漏了?薛冲怎么就这么凑巧又把你给救了?”
高子明皱眉:“你想说什么?”
“你认得薛冲的字迹吧?不过你既然是他的心腹,估计对他手下其他人的字也不陌生。”薛云舟说着从袖中掏出那封信在他面前晃了晃,“我给你带了样好东西,你一定会喜欢。”
高子明本不想理会,可又觉得他今天的言行举止有些古怪,忍不住还是接过他手中的信,略一犹豫,缓缓打开。
薛云舟静静等了一会儿,不出所料地在他脸上看到剧烈的情绪变化,等他看完后就将那封信从他剧烈颤抖的手中抽回来,道:“这封信可不是我伪造的,你自己掂量掂量。”
高子明脸色煞白、眼眶里一片赤红,咬着牙怔了很久,猛地回过神来,一拳砸在身边的地上,嗓音颤抖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薛云舟见他情绪太激烈,估计一时半会儿问不出什么,干脆给他时间缓一缓,起身对宋全吩咐道:“不用施刑了,给他上药,一个时辰后带他来见我。”
☆、第32章部署
薛云舟回书房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见宋全将高子明带过来了,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请坐。”
高子明愣了一下,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缓缓坐下,他此刻经过一番拾掇,看上去已经没有那么狼狈了,可整个人却比受刑时要颓废许多,满脸疲倦之色,显然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薛云舟其实已经心急如焚,可愣是在他面前强撑着装出一副淡定从容之色,问道:“想好了吗?”
高子明神色有些恍惚,目光发直地看向他衣袖,嗓音嘶哑:“我想再看看那封信……”
“好。”薛云舟从袖中掏出信递给他,见他颤颤巍巍地抽出信打开来看,不免心生同情。
高子明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这封信上,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缓慢看下去的,很快就红了眼眶,双手颤抖地更加厉害,最后哽咽道:“这是……真的……真的吗?侯爷他明明对我有恩……他怎么会……”
薛云舟看着他:“你跟了薛冲这么多年,为他做了多少事?你扪心自问,你在替他为善还是为恶?”
高子明面色一僵,他的确为薛冲做了不少事,一开始也迷惑过,可他一再告诫自己要知恩图报,时日久了,哪里还会多想,自然是薛冲交待什么,他就做什么,其实他很清楚,自己的确是在为非作歹。
当他被恩情蒙蔽双眼时,直接忽略了薛冲的为人,可现在经过旁人的提醒,冷静下来考量,薛冲能指使自己作恶,那杀人灭口这样的事对他而言也不在话下。这么看来,薛冲下令杀了自己全家的事,极大可能是真的,再加上这封信……
他可以肯定这封信不是伪造的,因为这封信不起眼的角落有他认识的独特标记,不是薛冲的心腹之人根本注意不到,旁人想伪造信件的话不仅要做旧,还要会模仿字迹,更重要的是不能漏了那标记。
这么看来,这封信必然是真的,薛冲根本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反而是他的仇人,而且是血海深仇!
高子明眼眶含泪,双手狠狠捏成拳,差点将手中有了年岁的信纸揉烂,沉默了很长时间后深吸口气,咬牙切齿道:“我竟然一直以为当年之事乃土匪所为,没想到竟然是他!好一个伪君子!好一个伪善人!”说着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抱头痛哭,“我竟然为仇人做牛做马这么多年!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父母叔伯?!”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薛云舟看他哭得这么痛苦,不免也跟着心酸,便宽慰道:“不知者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