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胡爱国已经回答不了她的调侃了,他举头,看向她身后那株足有三四层楼高,粗壮得有如虬龙般的大树,激动地热泪盈眶!
“吧嗒”一声,那根从不离身的手杖直直从手里滑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不过显然老爷子没有那心思关注它了,直愣愣的看着那颗眼熟的大树,这样的枝桠、如此的形状……三十年间在脑海里无数遍,再没有比之更熟悉的了!
是番桃林中最大最高的那棵,结着最多的果实,拥有最甘甜的味道,是……是曾经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树大冠深,小护士就躲在叶子最密的顶枝那里,小心得有如一只禁声的鹌鹑,却被他一眼识破……
“三十年了!你还是一点没变……”胡老爷子那双已不再年轻的大手抚上树身时,简直有些颤抖!
“对了!”他仿佛想起什么,急急转向树背面的一个土包——在三十年
的时光磋磨下,原本就不怎么郑重的小土堆如今已经只有一个浅浅的隆起了,但是对于胡爱国来说,只需要一眼就已经足够认出!
“书兰……”
老爷子颤巍巍的一步步走近那里——一块稍稍凹进山坡的地方,像被环抱一样,距离大树不过十多步,但是重重阻隔之下,从外边竟然看不出多少端倪。
李书兰死时不过十八岁,村人以夭折视为不祥,不肯接纳她入祖地安葬,胡爱国当时便在两人初遇的这棵番桃树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生生用双手刨出了一个墓地,在连李书兰的亲生父母都没反对的情况下,将她的骨灰,安葬在了这里。
大手颤巍巍的抚在当初充作墓碑的一块尺高白石上,因为夭亡之人墓葬不得大办,墓碑上什么字也没有留下,但是胡爱国却一下一下的,拂去青苔、拂去杂尘,仿若对着深情的爱人,没有一丝不耐。
“有人等着我……”胡老爷子的喃喃的似翻来覆去的品酌这句话,声音嘶哑:“是啊,你等了三十年……我一直没能来看你,现在顶着一个糟老头的模样,你肯定都不认得我了吧?”
“书兰,对不起!”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滴进那坚硬的黄土里,留下一个短暂的印记。
这时,一方青色的丝帕悄无声息的递了过来,展开,夹杂着叶脉般玉色的纹路。
“多谢……失态了!”胡老爷子接过递来的丝帕,稍稍收拾了一下情绪,毕竟有人在身边,他抹了抹眼角,晕出的泪意瞬间便被搵去了。
“其实,你应该再让我感动一会的,这么急切做什么,不过……这份礼物我很喜欢。”胡老爷子拽着那方青色的帕子,越看越是喜欢,顺手便将之揣进了口袋。同时转身,在重逢旧梦的情况下,他打算速战速决,直接挑明条件:
“说吧,小丫头,既然这么大费周折,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