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玲拂开汪氏抓着她衣襟的手,到床边将一个软枕放在老夫人背后,她知道老夫人刚才并没有睡着,一直醒着呢。
汪氏见老夫人坐起来了,腿一软跪在地上,哭诉道:“母亲,求您给媳妇做主,赵大玲这个贱婢陷害慈儿。”
老夫人厌弃地看了泪流满面的汪氏一眼,“慈儿是你亲生的女儿,你自然爱护,但是你就那么心安理得地去害妍儿吗?妍儿就不是柳府的小姐了?你是府里的当家主母,是几个孩子的嫡母,你却残害庶女,置柳府的脸面名誉于不顾,”老夫人越说越气,哆哆嗦嗖地伸出手指着汪氏,“你才是柳府的罪人,柳府多年的清誉就是毁在了你的手里。”
汪氏匍匐在地上哭得浑身乱颤。老夫人凌厉的目光扫到范妈妈身上,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来人,将范氏杖责五十,然后逐出府去。”
范妈妈一团烂泥一样堆乎在地上,。老夫人院子里的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上来,一边一个架起她往外拖,范妈妈声嘶力竭地叫着,“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夫人,救我啊,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屋外传来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噼啪脆响,一开始范妈妈还鬼哭狼嚎地惨叫,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打板子的声音了。不一会儿,行刑的仆妇进来汇报,“禀老夫人,那范氏受不住,死了。”
夫人猛地浑身一颤,面如死灰地瘫软在地上。老夫人闭上眼睛,声音透出无奈和疲惫,“汪氏,你也退下吧,这几天你安心替慈儿准备嫁妆,从我这儿拨出两千两银子,筹备得丰厚些,别让庆国公府小瞧了去。”
老夫人不愿再进一步扯出汪氏的阴谋,若是让外界知道柳府的夫人用迷药陷害庶女,最终害了自己的女儿,那柳府的名声就更难听了,所以老夫人处置了助纣为虐的范妈妈,给汪氏一个教训,但也放过了汪氏,没有再追究。
汪氏神色呆滞,再也没有了刚才冲进来时的气焰,她挣扎了一下,两腿软得跟面条一样没站起来。老夫人挥挥手,旁边两名仆妇上前将汪氏架起来送回她的院子。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老夫人闭着眼睛靠在床头。赵大玲自觉地一曲腿直直地跪在老夫人床前。老夫人冷笑道:“老身活到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引狼入室。汪氏是蠢,但是你明明可以提前揭穿她,将伤害降到最小,而你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使了一招偷梁换栋,换出三丫头,将二丫头推给潘又斌。你真是好手段,让汪氏自毁长城,又让柳府身败名裂。”
赵大玲垂下头,“对不起,义母。”
老夫人睁开眼睛,目中精光四射,“你这一声‘义母’,老身可担待不起。我只想知道我柳府究竟哪点儿对不起你?我收你为义女,让你和你娘跟弟弟离开厨房,成为柳府的半个主子,而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恩情的?”
赵大玲知道站在老夫人的角度,她的这番作为损害了柳府的声誉,在老夫人眼里可以算是恩将仇报了。她恭恭敬敬地给老夫人磕了一个头,“义母,我很感激您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也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报答您的恩情。但柳府的声誉不是我使手段就能败坏的。夫人答应潘府的亲事,就已经将柳府推到风口浪尖了。即便这次遮掩过去了,夫人还是会想法子将三小姐嫁入潘府。”
老夫人冷哼,“嫁入潘府,也要看是怎么嫁。本来柳家的小姐能成为庆国公府世子妃的,这么一闹出来,庆国公府觉得柳府的小姐名声不好不配为正妻,只许了侍妾之位。”
赵大玲神色不变,“四小姐已经是太子侧妃了,如果再有柳家的小姐做了庆国公世子妃,那柳府就陷得过深,彻底绑在太子这边,一丝余地都没有。”
老夫人闻言瞥了她一眼,缓缓道:“难道柳府还有别的选择吗?”
“老爷为官向来不偏不倚,因为从不涉及党争,所以在朝中一向平稳。如今皇后指婚四小姐为太子侧妃,就等于是让老爷今后效忠太子。当然,太子是国之储君,柳府自然是站在太子这棵大树下好乘凉。但是圣上会不会觉得老爷这个御史以后会维护太子,失了言官应有的公允?”赵大玲口齿清晰,娓娓道来,“而且,圣上偏爱晋王朝野上下没有不知道的,这种状况下,柳府只有为自己留一条退路,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赵大玲没有点明,老夫人却是马上明白了她的潜台词,太子如今只是太子,一日没登基,就不敢说金銮殿中宝座将来一定是他的。老夫人深深看了赵大玲一眼,“那你说如何留下退路?”
☆、第112章退路
赵大玲平静道:“将三小姐许配给晋王萧翊为侍妾。”
“这不可能!”老夫人断然拒绝,“柳府已经出了一个侍妾,不能再出第二个。”
“三小姐已经不能再嫁给别人了,不嫁给晋王,便只能孤苦一生,她虽是庶出,却是您的亲孙女,您只当可怜可怜她?”赵大玲恳切道:“晋王对三小姐也是一片痴心,您知道的,晋王一向与太子和潘又斌不睦,明知柳府已与太子一心,他却仍以亲王的身份参加了那日您的寿宴,不过是为了能够见三小姐一面以慰相思之苦。”
老夫人心有所动,但仍犀利地指出,“晋王殿下来府中,只怕不是为了只见三丫头那么简单吧。以往他多次打着仰慕二丫头才名的幌子来府中与顾绍恒汇面,每回都是你在帮着打掩护吧。如今又说爱慕上了三丫头,他到底有几分真心?”
赵大玲不料老夫人如此明察秋毫,只能实话实说道:“义母明鉴,之前晋王殿下确实对二小姐有利用之心,但是我可以打包票,他对二小姐并未动心,但是对三小姐是真真切切地放在了心上。你何不成全这对有情人?这门亲事看似上不得台面,实际上却是有利无弊的。”
老夫人沉吟片刻,“如何个有利无弊?难道此举不会惹恼太子殿下,让太子以为柳府用三丫头向晋王示好吗?”
赵大玲赶忙解释道:“三小姐因为与晋王私会,坏了闺誉,柳府因此只能将三小姐送给晋王为侍妾,这样处置太子也无话可说。一来因为潘又斌和二小姐的事情闹得更加沸沸扬扬,他都娶了二小姐为侍妾,有那一对儿比照着,三小姐许给晋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二来,如果三小姐许做晋王侧妃,太子会觉得柳府立场不定,但三小姐只是为妾,太子只会认为是晋王的一段风流韵事而一笑置之,不会放在心上。来日太子顺利登基,即便不容晋王,也不会为难一个王府侍妾的娘家。”
赵大玲左右看了看,再次确定屋里只有她和老夫人二人,方直白道:“但是,如果朝堂上有什么变数,太子的拥趸者必会受到株连清算。这个时候,以晋王对三小姐的喜爱,以及他对柳府将三小姐许配给他而生的感激之情,必能让他庇护柳府不受冲击。”赵大玲直视着老夫人,“柳府用三小姐这么一个没有作用的死棋,换来一条隐秘而不被人注意的退身之路,是不是一桩极其划算的买卖?”
老夫人看了赵大玲许久,叹息一声,“你果真是个放厨娘的女儿吗?”
赵大玲垂下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诚恳道:“义母,也许您不再相信我,但是我可以发誓,我并非是要柳府身败名裂,我是害了二小姐不假,那也是夫人和二小姐想陷害三小姐在先,我不过是帮着三小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今柳府除了名声不太好听,并没有实质上的损失。四小姐即将加入太子府做侧妃,这个姻亲关系是无法撼动的。将三小姐打发给晋王为妾,又等于暗地里搭上了晋王这条船,无论将来如何,柳府都是立于不败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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