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世渊心知这事早晚是瞒不住沐容的――不只是瞒不住,也不能瞒,只是不知如何同她开口。
几次想说,但见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就又把话咽了下去。想来都忍不住嘲笑自己,从前也不是没有宫中嫔妃家中获罪的事,从来不藏着掖着。不仅如此,他素来在这方面公私分明得很,不管对方是怎样的宠妃,哭得如何梨花带雨、如何为家中求情,该严办的照样严办。
这回好像……栽了。
特别怕沐容在自己面前哭,同样怕她一开口求情,他就忍不住把这篇揭过去了。
心情阴郁,托腮发愣,提笔在纸上乱写着抒发怨念,来回来去写的都是一句话:容容你个红颜祸水……
儿时读史,看到书上说周幽商纣被美人蛊惑做了昏君,对宠妃言听计从失了天下,倒是没觉得这些个美人有什么错,只觉得这些帝王忒没本事――既然要坐拥天下,如何能被个女人左右心思?
今天……算是懂了……
算起来自己还不如他们呢――褒姒妲己那都是倾国倾城的美女,这个沐容嘛……
贺兰世渊长叹一口气:怎么办啊……
。
沐容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总之看得出皇帝郁闷得很。冯敬德还偏不让她近前侍奉了,站在十几步开外的地方,皇帝在写什么完全看不出来,只看出他面前不是道折子,就是一张白纸,握笔握得也随意,不像在认真写什么。
沐容心下嘀咕:陛下,您该不是在“画个圈圈诅咒谁”吧……
其实也差不多……不是“诅咒”也是念叨,目标还就是她。
。
到了轮值的时候,按理皇帝也该就寝了,却是一点睡意也无。沐容想劝上两句,但被冯敬德无声地拦住,只得一福,和旁人一起告了退。
见沐容离开了,冯敬德才走上前去,一扫皇帝面前那张写得乱七八糟的纸,横七竖八地全是“容容你个红颜祸水”,冯敬德哑了半天。
“陛下……”终于试着唤了出来,皇帝没搭理,赌气似的接着写。
冯敬德又道:“您说这事……瞒不住她的。御前这些事,她本就接触得多,搞不好哪天就听了去。依臣看,要么……您先把她指到别处去?”
皇帝的笔一顿。这算个法子,索性让她先离开御前,什么都听不着,她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只要调走的理由充分,估计也不会察觉出不对再打听去,该怎么开心还怎么开心。
调到哪儿去呢?贺兰世渊头一个想到的是皇后,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行,皇后总时不时地想劝沐容“从”了他,沐容听着堵,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答应,皇后心里也堵。
那还有谁呢?
把后宫众人先筛了一遍,没想到什么合适的人选,最后……想到了娜尔。
“去请娜尔来。”皇帝道。
看看皇帝的神色,冯敬德把一句到了嘴边的“这么晚了,娜尔公主大抵睡了”咽了回去。
娜尔头一回三更半夜地受召觐见,大是迷糊,睡眼惺忪地进了成舒殿,施了一礼就困得忍不住揉眼睛:“陛下……有事?”
“娜尔,朕让沐容给你当女官去,好不好?”
……咦?!
娜尔霎时清醒了两分,困意分明的眼睛也睁大了些:“为何……?”
汉语已学得不错,除却发音还有点不大对头以外,对答不成问题。
皇帝默了一默:“你知不知道近来靳倾发生的事?”
“陛下是指……”娜尔问到一半恍然大悟,遂即点头,“知道!”
“嗯,朕觉得一时不要让她知道为好。”皇帝轻道,“让她去你那儿,接触不到御前这些事,你帮朕瞒着她,好不好?”
话语温和极了,满是恳求之意。娜尔怔了一怔,犹豫着点头:“好……可是……沐姐姐总会知道的吧……到时候……”
娜尔顿了一顿,小心翼翼地:“她会不会……恨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