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三娘不领情,让她逮着这么好的借口,不用白不用,再说,自己这儿还没进宫呢,就差点儿吃亏,这要是进了宫,他后宫那些三宫六院的老婆,组团跟自己过不去,自己能有好日子吗,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才不去当活靶子呢。
想到此,三娘只当没听见他的话,指了指地上跪着的武宜春道:“他是不是我亲弟弟?”
文帝不明白她怎么蹦出这么一句,却道:“自然是你亲兄弟。”三娘道:“那我是武三娘了?”
文帝忽明白她要说什么了,只听三娘道:“武家就剩下我们姐俩了,皇上瞧瞧这里,这才是我们姐俩的家,从今后我就住这儿,哪也不去。”
文帝皱了皱眉,声略高了一些:“不许胡闹,这里如何住得。”三娘哼了一声:“我们姐俩是罪臣子女,比不得皇上万金之体,有个地儿住就不错了,还挑什么。”
文帝听着话头不对,眸色略沉:“你是不想进宫?”三娘翘了翘嘴巴:“在外头都差点儿挨打,进了宫说不定我的小命都丢了,我才不去呢,就住这儿。”那样儿说多刁就多刁。
这一下把文帝的火又给勾了起来,自己这般赶过来,为了她还处置了太后慧妃,她倒好,真捏着这点儿不进宫了,合着自己一心为她,她仍是这般无心无情,不管怎么说,她就是不想跟着自己就是了。
文帝越想,心里越过不去,脸色一沉望着她:“进不进宫由不得你,朕是天子,是皇上,朕的话就是圣旨,抗旨不遵是死罪。”
刚文帝那样儿,真让三娘心软了一下子,这会儿他一硬上来,三娘吃他这一套?瞥着他道:“我就不想进宫,你那么多老婆,又不缺我一个,非让我进去做什么,我就在这儿住,你要是觉着行,咱俩就按着前头那样儿过,若是觉着不成,咱们一拍两散,你当你的皇上,我做我的百姓,各不相干。”
武宜春倒抽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抬头瞧了他姐一眼,这一眼,武宜春倒愣了,眼前的女子立在日头下,仰着头,叉着腰,跟对面的文帝对视着,脸上眼中一丝惧意都无,仿佛站在她对面的根本不是皇上,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男人,便是寻常男人,她这般也是不妥,更何况是皇上。
武宜春都没勇气去看皇上什么表情了,他心里敲着鼓,也不知末了会如何,半晌儿才听见文帝道:“朕知道你满心就想着跟朕一拍两散各不相干,朕不妨告诉你,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撂下话,一甩袖子扭头走了。
武宜春望着皇上出了大门,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三娘弯腰扯了他一把:“还不起来,跪上瘾了啊!”
接着从上到下打量武宜春一遭,伸手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就冲今儿你替我拦了那老婆子一巴掌,从今儿起,你就是我弟弟了,走了,瞧瞧怎么收拾咱这宅子。”
武宜春愕然,挠了挠头,心说,什么叫从今儿起,我是她弟弟,本来就是好不好,不过也不纠结这些了,武宜春算看出来了,他这个姐姐是得了神明护佑,要不怎这么作都没事儿呢,换了二一个,武宜春绝对相信,这会儿都给皇上凌迟了,这也太不拿皇上当回事了,却心里也着实佩服他这个姐姐,敢跟皇上挺着脖子硬顶的,可着全国就他姐一个,且皇上还没辙,恼到极处扭头走了。
走了还不算,不多时,原先在邹府伺候三娘的太监宫女嬷嬷,一个不落的都来了,且又添了不少人,各司其职的收拾起来,到了掌灯时分,先收拾出两个院子来,前头的书房院,武宜春本就在哪儿住着,仍归他,三娘自己住在了正房院,至于别处怎么收拾,三娘也有了谱。
现代的时候,三娘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收拾自己的小窝,可那时候条件有限,面积就那么大点儿,框架也都定了,再怎么折腾,不过在小地方弄一下,不过瘾,这回好,这么大一个宅子都归她,想怎么弄怎么弄,把三娘的兴致彻底调动了起来。
吃了晚上饭,让孙嬷嬷铺了纸在炕桌上,参照自己今儿下午实地考察的样儿画了起来,这儿的亭子外头种什么花儿,那边儿的院子要植什么树,这里要弄一弯花墙,搭上架子种荼蘼,那边儿假山后的院子里要栽葡萄,园子中间的水面有些小,再挖大些,水里养鱼种荷花,水边上那几颗柳树留着不许砍,下去瞧了都抽了嫩芽,随着风一荡一荡的柳丝,美的像一幅水墨画。
三娘正在这儿琢磨呢,忽觉口渴,头都没抬只说了一句:“上茶。”一碗茶便塞在自己手里,三娘刚要吃,忽听文帝的声儿传来:“刚烹的茶,小心烫。”
三娘一愣,抬起头来,灯影里是文帝的脸,晌午的怒意早已消失不见,许是灯光的缘故,三娘竟觉他眼里的光芒有些醉人,似那陈年的酒,只这般瞧着自己,都有些熏然的错觉。
三娘眨了眨眼,暗道,这是硬的不行,又来软的不成,想到此,三娘放下手里的茶盏:“皇上怎么来了?”
文帝低笑了一声,柔声道:“朕想三娘了,怎么,朕来不得吗?”他这般一说,三娘反倒有些不自在,嘟囔一句道:“我可没说你来不得,白天是你自己走的。”
文帝把她的手攥在掌中道:“随朕出去走走。”三娘瞧了瞧窗外:“这般时候?”说着目光闪了闪,文帝瞧破她的小心思,点点她的额头,没辙的道:“放心,朕不逼你进宫。”
三娘这才放了心,她是怕自己一旦进了那个宫门,就出不来了,却三娘也未想到,文帝带她来的是慈云寺。
慈云寺她自然知道,自己虽未来过,跟自己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替自己死的那个倒霉蛋儿在这里。
进了山门,过了大殿,到了后头一处院外,三娘站住了,文帝拉她都不走,文帝侧头看她:“怎不走了?”
三娘盯着他,声儿有点儿抖:“你,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文帝拿过陈二喜手里的灯,挑高端详她半晌儿,忽笑了起来:“朕还当三娘是个神鬼不惧的,原来也知道怕。”
这话说的,明知道里头是个死人,谁不怕啊,多瘆得慌,最主要,三娘不知道他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文帝的五指与她相扣,抓得更紧了些:“朕是天子,何等邪祟敢近朕的身,只你跟着朕,怕什么?”
三娘翻了个白眼,想说这完全就是迷信,什么天子,不就是为了维护自己统治,瞎编出来糊弄老百姓的吗。
这么想着,三娘却摇了摇他的手:“那个里头是不是停着那个假武三娘的尸首呢?”文帝没说话,拽着三娘走了进去。
进了屋,三娘就觉从后脊梁骨底下冒寒气,屋子正中间停着一具棺椁,前头香炉供果一应俱全,三娘一手拽着门框,任文帝再怎么拽,死也不往里走了。
文帝这会儿倒不勉强她了,手一松要放开往里走,三娘忽觉后头阴风阵阵,吓的紧了几步跟上去,手主动塞到文帝掌中。
文帝好笑的侧头看着她,忽觉这样的三娘分外可爱,文帝见过别扭的三娘,狡猾的三娘,硬气的三娘,可就没见过这般小女儿态的三娘,以往便偶尔露出几分,大多也是装的,那眼里透着狡诈呢,这会儿却是实实在在的怕,小手都有些凉,紧紧依着自己,生怕自己放开她。
文帝坏心的挣了挣,三娘整个人都靠了过来,几乎贴在他怀里,惹的文帝一把邪火差点儿烧上来,不是地点实在不对,文帝现在就把她按在身下了,只文帝如今却明白了,这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你要她的身子容易,想要她的心却难,偏文帝想要的就是她的心,即使她没有,他也要让她长出来,这颗心是他的,他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