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花绫子一个激灵,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副画像,画上少年长眉星目,和绵绵倒有些相似呢。
心中突然电光火石噼里啪啦,犹如天眼初开,叫人有所顿悟,从前对陆绵绵那些不大在意的细节如今在花绫子的脑子里慢慢清晰起来:比如陆绵绵洗澡,从来都是背着她;去茅房,就算大半夜,也不要人陪;陆绵绵不会刺绣,也不善缝补;从不涂脂抹粉,更不带头面首饰;陆绵绵对任何男人的热情示好视若无睹,对除了她以外的女人避而远之,绝不会聚在一起说闲话论家常;陆绵绵个头高,比她见过的所有姑娘都长得高,而且还在长,有些时候,大大咧咧,行为举止就像个十足的大老爷们儿,还有他上次教训无赖时刚劲狠辣的拳脚以及嘴里蹦出的男人才会说的粗话……。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心里窜出来,陆绵绵……,现在想想,真是…。太可疑了…
花绫子一边想,一边慢慢踱着步子走向埋头苦干满头大汗的陆绵绵,尽量沉住气,出声劝道,“绵绵,歇会儿吧,别累着。”
她居高临下站在到陆绵绵跟前,伸手将蹲在地上修门的姑娘拉起来,眯着眼仔细打量:绵绵和她一样,穿的很臃肿,下巴以下捂得严严实实的,但还是能感受到她身体瘦削,手臂间强劲有力,果然…有猫腻。
陆绵绵不明所以,擦了额头的汗,弯了眉眼,朝她浅浅一笑,导致她的心跳都漏了好几下:这孩子果然漂亮,别说是吴大壮,连她都看着都有点动心了。
“姐姐我不累!门快修好了,”陆锦擦擦鼻头冒出来的汗,高兴地向她夸耀自己的功劳,“我是不是很厉害?你不是说过嘛,只要肯学,没有什么学不会。”
“绵绵啊,”花绫子将右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地往前挪,挪到衣领处,慢慢往开解。“你…。。”
虽然心跳如擂鼓,可挡不住她寻找真相的决心,她倒要看看,掀开之后,是峰峦起伏,还是…一马平川。
陆锦不是傻子,自然察觉花绫子起了疑心,双手齐上,下意识捂住领口,急急说道,“姐姐,…好。姐姐…你。。你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陆锦一个劲儿地护着自己,花绫子拉着脸,只手揪着陆锦的衣领往下拉,陆锦则全力往回捂,两个较着劲,拉扯之间,花绫子不慎将手戳在了陆锦的前胸,碰到了…软绵绵的两包。
她跟触了电似的,猛地收回了手,望着惊慌失措的绵绵,讪讪道,“那什么…,你这么漂亮,可是姐姐觉得吧,胸还是有点小哈,咱下次煮点…那什么…给你补补,这样我家绵绵就更完美啦…,哦哈哈哈…。。”
“……。”
陆锦暗自松口气,好在之前亲爹陆远手下洪涛带人来寻他的时候,他灵机一动,去茅房之前跑去厨房取俩肉包子贴在胸口以防万一,哪知道姓洪的前脚一走,花绫子后脚就突然开窍了。
也不知该庆幸还是懊恼。他一直很想找个机会当着花绫子的面告诉她自己是个男人,可每次下定决心总是犹犹豫豫,反反复复。就像刚才,如果没有洪千户带人来找他,他或许可以松开,由着她查验,借此机会坦白也无妨,可惜那帮人还没走远,万一闹出什么幺蛾子,他可就不得不离开秦州离开花绫子了。
唉,到底什么时候告诉她好呢?
陆锦无比苦恼。
……。
腊月头上的时候,花绫子终于将包子铺的地契拿到了自己的手里。依旧是巴掌大的铺面,可是吃包子的人越来越多了,秦州的权贵如今也会光临她的小店,花绫子赚的盆满钵满。
只不过树大招风,秦州其他做包子的几家铺子和馆子眼红,前来挑衅,甚至福瑞兴做包子的赵大厨也不服气,提出要和花绫子比试,花绫子有陆锦支招,自己又是个聪慧人,没事儿琢磨琢磨新花样,赵大厨尝了几次花绫子的手艺之后,彻底死心,将秦州第一包的名头拱手让给了花绫子。
此后每天去花家包子铺的人都排着长队,花绫子和陆锦两人忙的脚不沾地,又雇了两个白天做活的帮工,并计划着过了年,将包子铺重修翻修,再盖上两层,容纳更多的来客。花绫子按照陆锦的建议,将铜板拉到钱庄换成了一沓银票,等到了下午,和陆锦两个关上门,坐在一起数钱,那幸福就溢于言表,两人对未来有了很辉煌的憧憬,准备卯足了劲儿,联手大干一场。
过小年的前两天,县太爷家的孙老太太又念叨花绫子的包子,打发二管事孙有才过来买,孙有才费九牛二虎之力,挤到买包子队伍的最前面,大声给忙的晕头转向的花绫子喊话,“花掌柜的!老太太想吃你上次做的那个蜜汁叉烧馅儿的,给来一笼吧!”
花绫子拧过头,满脸歉意:“老太太要的口味今天没做,您改天来。”
孙有才不大痛快,掏出一两银钱举在手里一扬,“哟呵,翅膀硬了!你能有今天也是老太太提携呢,别知恩不报!”
花绫子笑笑,给陆锦使个眼色,让他先应付着。边上人群吵吵嚷嚷,似乎有些乱,埋怨孙管事依仗权势插队,陆锦维持了秩序,快步到孙有才面前,微笑道,“孙二总管,您要等得住,下午腾出空儿来让掌柜的给老太太单独做一笼,成么?”
孙有才对陆锦的态度可比对花绫子的强太多了,二话不说,果真坐在花家包子铺等到了下午。花绫子下午关了包子铺,也果真单独做了蜜汁叉烧包,刚出笼就让孙有才提到食盒里带回了孙府。
大概是等的时间太久,孙有才将包子提回去以后老太太已经入睡多时,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孙有才打算将包子先搁到厨房里去,半道上遇到了县太爷的夫人柳氏。柳氏贪吃,闻到香味,一时没忍住,尝了两个,哪知到了半夜里,闹肚子疼,连夜请了大夫诊治,说是中了毒,给折腾的死去活来,柳氏好不容易捱到天亮,结果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人还是没了。
县太爷死了老婆,一怒之下,命师爷领着衙役前来包子铺抓人,街坊四邻的都出来看,偏偏花绫子雇佣的两个杂工当着很多人的面指证说孙管事昨天来买包子没买到,专门等到下午。花掌柜信守承诺,因着老太太的喜好,单另做了一笼蜜汁叉烧给她,而且两人亲眼看到花绫子在做包子的时候,鬼鬼祟祟往馅儿里加了不少粉末。
之后衙役在花绫子床铺底下搜到了杂工口中的粉末,然后当众查封包子铺,带走了花绫子。
花绫子有口难辩,陆锦在一旁大呼冤枉也无济于事。平头百姓不明白,以讹传讹,纷纷指责花绫子恶毒,可陆锦心里清楚,这一桩案子保不齐这就是孙家的一场阴谋。他想不通孙家陷害花绫子的理由,思量着孙有才不过是个办事跑腿的,他和花绫子往日无怨近日也无仇,犯不着搭上孙夫人的性命去陷害花绫子。
再思及县太爷孙希津,他是秦州出了名的孝子,毒死母亲肯定不至于,那毒包子显然就是冲他老婆柳氏去的,毕竟有传言说县太爷和夫人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和睦,…。可这和花绫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锦思来想去,当务之急不如赶紧去找孙希津的老娘,毕竟孙老太太过寿的时候承过花绫子的情,希望她看在寿桃的份儿上能让孙希津这个王八蛋重审此案。
陆锦收拾利落,在孙家院墙外面打量了一番,趁着没人,卯足了劲儿翻了进去。身上的土也顾不上拍,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上东院儿去找孙老太太。
老太太没见着,逮住个丫鬟一打问,上广化寺烧香去了,转身的时候,看见了县太爷孙希津,穿一身鸦青直裰,头戴云巾,瞧着一副道貌岸然相,此刻端端站在垂花门上,捋着八字胡朝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