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孟真又提醒道:“不仅是贵重,还多是御赐之物。你好好想想,咱们都是送的什么东西。
郝澄回忆了一番那单子,当下便了悟。
江孟真送的东西俱是些古董摆设,还是极其难换成现银的那一种。在古董圈里,越珍贵稀少的东西越难出手,因为偏门,舍得那么一大笔钱去买的人就少。御赐之物就更不用说了,受皇帝赏赐的人还能出手送出去,但被转送的人就只能拿个佛龛供起来,碰也碰不得,更没有人买。
她们送御赐之物过去,江府也只能供起来。每日要供菩萨一般地供着自己不喜之人送的东西,那心里的感觉可想而知。
想明白了,郝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当下感慨道:“夫郎果真生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成婚之后,江孟真做事极其周到的一面也算是让她瞧见了。她前世就挺佩服这种八面玲珑的人物,没想到今生自个还能娶一个。
江孟真似笑非笑瞧着她,眉目间含着情意。他佯装发怒,轻声嗔道:“怎么,你不喜欢?”
郝澄忙道:“喜欢喜欢,夫郎什么模样我都喜欢。”
等马车行至江府,她又不自觉攥紧了江孟真的手。毕竟是他名义上的父母,即便江孟真和她们关系不好,她也不免生出“丑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感。
下了马车,府上来迎客的只有江府的管家。那管家生了一副弥勒佛般的笑模样,但瞧着她们的时候却是眼睛向上翻,不至于到翻白眼的地步,可总让人觉得受了侮辱。
她语气也是冷冷淡淡的,虽然词句客气。但神态和音调都冷漠疏离,好像江孟真和郝澄就是来府上打秋风的穷亲戚:“大公子回来了,主子一大早就让我候着了,还请您和郝女君进去。”
这管家是在江孟真走之后进来的,几乎是唯张氏之命是从,知道自个主子和这位嫁出去的大公子关系不好,她自然不会对这人有什么好态度。
她也听说过江孟真的手腕厉害。不过男子出嫁从妻,江孟真已经二嫁了,他以前是将军府的遗孀,现在他的地位身份是郝澄给的。郝澄不过是个刚中举的举人罢了,她自然没有必要把这两个人放在眼里。
郝澄脾气好,也被这人的态度激得动了怒,倒是江孟真对此情状习以为常,还借着袖子的掩饰捏了捏她手背上的软肉,示意郝澄冷静。
她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面上神情,先下了马车,又扶了江孟真下来,对他的时候面如春风,对上那管家的时候就收敛笑意,一副视她如蝼蚁的模样。
不就是冷眼看人低,各种摆脸色嘛,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能够翻白眼。瞧不起的神情状态她旁观的多了,又不是看不懂人的脸色。装也装的像一点,这么敷衍,她难不成还看不出吗?
江孟真看郝澄不是很高兴,一路上轻声细语地向她介绍自己幼时的住处。
“你看那边的那个亭子,以前我很喜欢在那里作画。因为那可以看到荷池。尤其是夏日,盛开的荷花极美。”
郝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亭子外头的荷塘。现在是初夏时分,那满池塘的荷花都未曾盛开,只有几支荷花的花苞掺杂在绿色的荷叶间,娉娉婷婷的模样,如同含羞的粉衣美人宽大碧绿的荷叶连成一片,清风徐来,层层叠叠的叶子便依层次晃动,如同碧波荡漾,美不胜收。
她本不算愉悦的心绪被美景抚平,当下微笑附和道:“现在也很美,你喜欢的地方自然都美。”
江家大宅是旧式宅院,因为传承百年的缘故,比郝澄现在住的宅子多了几分历史沉淀的古韵,便是郝澄不喜欢现在住在这里的那些人,也不得不承认此处很美。
她陪着江孟真走了一段,一路听他讲小时候的趣事,心里那点毛毛躁躁也因此被他抚平。
两个人快走到主宅的时候,伴着一个女童的声音:“呔!”一个小石头一样的东西突然就飞了过来,直接往江孟真的脑门上蹦。
郝澄凭借多年炒菜掂锅的经验,眼疾手快地将那颗金色的豆子接住。那女童又连着用一个小巧的牛角弓射了几个金弹珠过来,郝澄一一都接住了,悉数攥在手里。
那女童射了几个弹珠,一摸衣兜,金豆子都被她用完了。当下嘴一瘪,朝着郝澄伸手:“喂,你把弹珠还我!”
没礼貌没家教,还用弹弓打人,之后活脱脱就是郝澄生平最讨厌的生物之一,熊孩子。
她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弯下腰和这小孩对视:“方才是你拿弹弓打我?”
“本女君打你是你的荣幸,我的弹珠呢,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偷!快点还我!”她还是知道那弹珠是金子做的,很是值钱。自个拿来赏谁是她的事,面前这人不说就把她东西拿走,那就是不要脸的小偷。
郝澄当然不可能把弹珠给她,她又不傻,难不成还主动送上去让人家打。她将攥在手中的珠子伸出手去递给她,那小孩忙凑过来,想要一把拿回自个的弹珠。
郝澄却手一缩,另一只手提着她的衣领把小孩给拎了起来:“你是哪家的孩子,还不给我夫郎道歉!”
这小孩打人的准头不够,但这弹弓和金弹珠打起人来绝对很疼。而且她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她方才分明是瞄准她们两个的眼睛打的,这么恶毒的心思,即便是小孩也不能原谅。
先前那看郝澄两个不顺眼的管家尖着嗓子就叫起来:“你把我家女君放下来!”
郝澄低下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拎小鸡一般拎起来的小姑娘,对方按理说应该是十岁了,但比童年的小孩看起来更瘦小些,只是衣着十分华贵,生得有些刻薄,和郝澄却没有什么相像之处。
感情这就是江孟真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了,真是一点也不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