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如直接把话一一二二与阿好说开,“你放不下你娘亲,必然还是惜命。有些话,不妨与你直说,陛下若是当真格外看重你,眼里容不下你的人只多不少,尤其是有些本很容得下你的人。”
不停休地说了一连串话,沈婉如不禁低低咳嗽了几声。阿好将一旁小几上搁着的茶盏递给了她,沈婉如喝过茶水,舒服了许多,对阿好道了声谢。
沈婉如把话说得如此敞亮,阿好也不与她拐弯抹角。接过她递来的茶盏放回小几上,阿好方问了她一句,“皇后娘娘希望奴婢怎么做?”与不久前问章煜的问题没什么差别。
“等。”沈婉如迅速给了阿好回应,“着急的不是你我而是别人,我们现在只需耐心地等着就可以了。年节很快就要到了,不会等得太久。”
宋淑好轻轻颔首,仅与沈婉如说,“奴婢会仔细考虑的。”
……
沈婉如歇下了,阿好出了房间,红菱即刻迎了上来,将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了她,说,“姑姑带回去,帮我看一看,要是可行,再知会我一声。”
阿好看了眼,是两件未完成的绣品,于是也笑着说道,“好,红菱姑姑放心。”带着东西离开了凤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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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宫的南面,此时既不见玉兰花也闻不到花香味的两株玉兰树下,长公主章嫤与薛良月对面站着。章嫤神色看着有些许的不耐,眉头紧蹙,薛良月却忽而在她面前跪下。
“博不到陛下的欢心与青眼,是奴婢不中用,可长公主殿下当真不管奴婢了么?一切都还未落定,尚且有转圜的余地,再给奴婢一点时间,也许奴婢便做成了呢?”
薛良月苦苦哀求、字字泣泣,想要劝说动眼前的人。她的话却没能让章嫤脸色好转,反而眉头越发紧锁。垂眼看着薛良月,章嫤开口,说出的话不算客气。
“你也不是我的人,何来的我不管你?你要做什么又无须经过我同意,怎么就叫再给你一点时间你也许就做成了?”
薛良月又说,“她如今投靠了皇后娘娘,现下便是去了凤央宫。长公主殿下也觉得这没有什么吗?太后娘娘收养我们,她岂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与我有关系吗……”似乎一下子是想到了什么,章嫤眉头轻舒,复道,“你确实是不中用,过去有那样多机会都不会把握,如今变成了这样,倒是着急起来了。心里想什么才看什么是什么,杯弓蛇影罢了。这么一看,宋淑好的确要比你聪明不少。”
身为长公主,富贵荣华与皇帝陛下的态度息息相关。皇帝如若待她亲热,她的日子自然一天比一天更好过。皇帝若是冷落于她,那么她即使是这样的身份,也不见得想要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
皇帝直到现在对她无疑很好,她当然希望这样的好可以继续保持下去,这样她的日子才会越来越美。深谙其中道理的章嫤,很乐意于在一些事情上投章煜所好。
冬狩之时,章煜与宋淑好独处,两个人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别人怎么看,章嫤无所谓,但在她看来,这是极其特殊的信息。当然不是孤男寡女就必须有什么,章嫤最看重的是章煜说不清的态度。
男女之间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办法解释的。章嫤记得大启历史上曾经有过数名但痴心一女子的帝王,她可无法保证自己的皇弟一定不会走上这样的路。
至于那个人究竟是谁,对于她而言,关系不大。宋淑好既然有那个可能,在一些小事上许给她一点小恩小惠,更不是难事。宋淑好与沈婉如即使真的走到一起,也无非是她们的手笔。她要是在意这些,那天就不必出那一下手了。
章嫤心中所想,薛良月无法得知。她只知道,长公主的态度变化是以冬狩作为分界的,而长公主过去肯待她好一些也无非是看中她或能入宫为妃。宋淑好纵说她与皇帝陛下之间没有什么,焉能够相信?
本便觉得是被宋淑好坏了事,再听到章嫤抬宋淑好贬低她的话,薛良月低垂的眼眸中迸出了几丝幽怨以及不甘。她克制着自己的声音,说,“长公主殿下说得是,奴婢应该好好检讨自己才对。”
章嫤自然不在意薛良月是什么样的想法,与她说了这么半天的废话,她觉得自己的性子足够好了。当下听到了薛良月的话,章嫤迫不及待结束了这场对话,对薛良月道,“指望我没用,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一直跪在地上目送章嫤离开,薛良月注意到墙角处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虽然发现的时候有些迟了,没有能够看仔细,但她还是依稀辨认出了那个人是兰芳。
兰芳平时和宋淑好的关系不错,现在在远处偷听她和长公主的话,怕是为了给宋淑好传信……思及此,薛良月轻咬了咬唇,恨恨地起了身。
思量之间,弯腰拍去了裙摆上沾染的尘土,薛良月将该有不该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一时间,她脸上没再有什么表情,只是抿着唇,两手抄着袖子疾步往长宁宫正殿走去。
☆、第44章不惧
过了两日,宋淑好将绣品归还红菱,与沈皇后之间便算是达成了共识。紧接着朝堂上又有了大变动,仍是因冬狩之事而起,在宁王与夏明哲等人的追查之下,线索指向到一众负责出行安全大臣之一的振威将军李光。
大理寺连夜派人捉拿李光归案以拷问其幕后主使,知事情败露的李光却杀妻弃子出逃,于临安城郊外被围剿时自刎而亡。所有的证据与线索到此时彻底地断了,无法继续深究。
夜半约莫丑时一刻,急促的哒哒马蹄声在寂静深宫响起。刀一样的冷风刮在章烨的脸上,夜色中他淡漠肃然的表情不甚分明。翻身下马之后,又一路急急行至宣执殿,进得殿内,章煜正在等他。
走到了亮处,宁王身上衣裳沾染上的泥渍血迹都清晰可见,风尘仆仆的他正欲行礼,反被章煜伸手扶住。
章煜神色虽不见急切,但已然走到宁王面前,问,“怎么样了?”宁王便直了身子,回答道,“人确认已经死了,出逃之前他的妻儿俱都被他亲手杀光,无一人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