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良月单点了魏东的名,和他说了两句似是而非的话。至于魏东真的懂了没有,她压根不在乎。
魏东到底是听明白了,但在一旁赔着笑,光应了一声“是”。缩手缩脚到连多一个字都没敢出口,又顺势挥退了那名宫女。
阿好见薛良月自己唱独角戏也得趣,没有出声打扰。直到她唱完一出,阿好才问她是否有事。薛良月便说,“太后娘娘让我来请你去长宁宫,同淑妃娘娘论一论茶道。”
这样的事情怎么会需要薛良月亲自跑这一趟,阿好正想着的时候,又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天真浪漫,戳破薛良月的话。
“我刚从母后那过来,没听在说茶啊?”
今天的苑书阁比前一天更加热闹,接二连三地有人来,且来得时机分外巧妙。
章妡没有感觉到阿好和薛良月之间有什么不对付而偏帮谁,仅仅是听到薛良月的话与她所知不符,反驳了一句,更没有放在心上。薛良月尴尬立在那,她一样浑无所觉。
步伐轻快走到阿好身边,章妡笑吟吟和她商量,“阿好,你得空么?我有事情想找你帮忙倒是真的,有点着急,最好现在就能跟我走,路上我再同你慢慢说。”
现在苑书阁又忙又乱,阿好也没有心思在这儿做事,因而当即应了下来,便跟着章妡走了。薛良月突然出现的这些举动,到底入了她的心。
……
小公主所谓的急事,似乎也算不上多么着急。夏明哲先时因她受伤,她始终过意不去,想要补偿一下对方,顺便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
起先章妡想着从库房里挑点合适的诸如字帖孤本之类的东西出来送他,想着他应当是喜欢的,可是始终不合意。嬷嬷说,送点自己绣的织的小物件也不错,章妡便犯了难。
她女红本就普通,勉强会绣个帕子荷包香囊的,也不好意思送,何况她以为这样的东西,是该送给自个喜欢的人才对。无奈越想越没辙,才想到了求人帮忙,找上了阿好。
听过了章妡的烦恼,阿好帮她仔细想了想,而后问,“公主殿下觉得编两条剑穗如何?”又分析了一句,“不算十分私密的物件,公主殿下又必定做得来,且收到的人用得上。”
章妡一听就觉得很好,为自己一下便找对了人而感到窃喜,甜滋滋的与阿好说定了这件事,要她教自己编剑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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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青儿死了,簿子上一记,说是上吊自杀,这件事便等于有了交待。因其宫外有家人,且不是犯错被罚,便知会了青儿的家人,第二天到宫门外等着将人带回去好好葬了。
阿好夜里反复想起青儿的事情,不得好眠。阿好想起青儿对自己说不会想不开,想起青儿说宫外还有家人在等着她。等到醒来的时候,终究还是决定去见青儿的家人一面,因为心里过意不去想着给他们送一点补贴。
知道宫里的规矩,阿好便揣着东西跟着运送青儿遗体的宫人到宫门外。青儿的家人早早在外面等着,见到了他们,几乎是冲了上来。不到十五岁的青儿安安静静躺在板车上,身上只盖着一卷草席。
他们一家子大概都来了,头发已花白、面容沧桑的一男一女约莫是父母,皮肤黝黑、饱经风霜的中年男子估计是大哥,两个半大的瘦小孩童被一名中年妇女一牵一抱,还有一个十岁上下梳着双髻的黄皮肤小姑娘。
他们身上的衣裳看着都破旧粗糙,俨然生活过得并不轻松。青儿的死,或许了给了这样的家很不小的打击。他们冲上来,围在板车旁嚎啕大哭,为青儿的不告而别哀痛不已。
负责将青儿的遗体送出来的公公似见怪不怪,走上前去劝了两句,让他们节哀顺变。青儿的遗物当中还有点值钱东西,加上宫里给了五两银子作为安抚,公公将东西交到青儿父母手中,两位老人抹着泪颤颤巍巍将东西接了过去。
阿好趁着这个当口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自己准备的两支金钗和一锭银子,与他们说,“没有想到青儿突然便走了,叫人既可惜又难受。这里是我自己的一点心意,老人家请收下,不要太伤心,多注意身体。”
这些东西要比那名公公给的高出许多,青儿在宫里只是名小宫女,能给家里补贴却也很有限。可以说,这一家人可能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样多值钱东西,最为重要的是,这些是给他们的。
五两银子到手本已大喜过望,哪知这么会的功夫,又多了这样许多。青儿的父母包括青儿的其他家人一下子皆惊呆了。众人忘记了哭泣,都死死盯着阿好手中的东西。
呆愣过后,青儿的母亲几乎是从阿好的手中将东西夺过去,似乎是怕阿好会突然间反悔,尽管她嘴上在说着,“哎哟,姑娘当真是活菩萨呐!”一时又将东西递给旁边的老伴细看。两人凑在一处,青儿的母亲将金钗咬了咬,顿时两眼放光,整个人都有了无限生机。
“真的真的,是真的!老伴,咱们发财了!青儿这小蹄子,死得值了啊!”她竭力压抑,却依旧无法掩藏自己的兴奋与激动,以为压低了声音,实际上这附近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口中的老伴立刻狠打了她一下,朝着阿好的方向努了努嘴,她意识到失言,瞬时噤声却将东西往那中年男子怀里塞过去,又将人往后面推了推。
等到做完这些,她终于重新对着阿好,呵呵地赔着笑脸,“姑娘,你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的好心,将来啊,一定会有好报的!”
阿好同样惊呆了,眼见青儿的大哥将东西往怀里好好揣了起来用力按了按,推开想多瞧两眼的小姑娘以及从中年妇女怀中朝着他扑过去的孩童,愤怒的情绪早已冲刷了她先前的全部想法。
压下近乎要喷涌而出的骂人冲动,在宫门口却绝不能闹事,一刻也待不下去的阿好只得转身便走。愤懑难以消去,更为青儿感到不值。让青儿坚定说出那样话的所谓家人,就是这样吗?
他们不可惜青儿死了,只怕她死了,他们再捞不到半分好处。可是他们得到了好处,便觉得她死了也值得,还十分的高兴。先前还哀声痛哭的人,下一瞬已露出欣喜面目,再看不到所谓的伤心。
阿好却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如果昨天不救青儿,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许青儿不会死。如果她不自作主张补贴她的家人,也许……
以为自己帮了青儿,实际上却间接害死了她。她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明明力量如此的微弱,却总以为可以帮得了别人。可是,别人便要她所谓的帮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