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在这个时候,凌霄凑过来捣乱,捏着嗓子娇滴滴的说,“人家也想吃呢。”章妡听见她的调侃,脸更红了。
凌霄笑起来,很是欢畅的样子,却又被宁王揪了回去,“我这有你照着你自个模样做的,不用看别处。”
你才是猪!凌霄愤愤,却不得不摆出笑脸,在皇帝面前做足了对宁王好的模样。章煜揽着阿好看着他们闹在一处,并不参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院子里的六个人哄笑吵闹不停,高悬的圆月始终将清辉散落,笼罩了院落中的一切人与物,似是千年万年如一、无声无息的温柔,永远的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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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过后,时间仿佛突然走得快了起来。转眼间,天就凉下来许多。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来得有些迟,等到它终于降临的时候,年节便已经近了。
跟着章煜学一些拳脚功夫后,阿好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康健,作息也越来越规律。许是这个原因,加上药物的调理,她的小日子也不如之前那么不好过。冬天的时候,也不如以前畏寒。
前一天后半夜下过一场雪,早晨阿好醒来,走到屋檐下瞧见的便是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世界,她站着看了一会,方去了洗漱梳洗。今天是腊八节,阿好用大米、小米、糯米、紫米和着红豆、芸豆、豇豆与花生、莲子、核桃等果干一起熬上了腊八粥,方折屋里去喊章煜起身。
昨夜章煜又与人议事到夜深了才休息,不可能不再管事,也不可能当真不再上早朝,偶尔还是会去的,只是不频繁,约莫一个月两次。阿好进了屋子,章煜已经醒了。
见到阿好回来了,章煜招呼她到近前,抱着她又躺下。他似极眷恋的展臂抱住阿好,将下巴轻轻磕在她的顶,闭了眼。阿好习以为常地推一推他,说,“陛下该起身了。”
“再陪朕躺一会儿。”除了将双臂收紧了一点,章煜没了其他的动作,根本不像是想要起来。这也是常有的,阿好便就这么窝在他怀里,同他说话,“今天是腊八节呢。”
章煜轻应了声,阿好又说,“年节也很近了。”章煜再应,阿好继续道,“陛下年节也不回宫吗?”这么久的时间,阿好都没有再提起过这个,看到章煜仍是要去上朝,她安心许多。不过,临到年节,没法不旧事重提。
“嗯。”章煜淡淡应了一声,没有特别的情绪,也不意外阿好说起这个话题。阿好沉默了半晌,道,“年节诸多事情,都需要陛下亲自办,没法让任何人代劳。您回去,才方便一些。”
“朕改主意了。”章煜徐徐说道,阿好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一时间仰了头去看他,章煜便垂着眼与她对视,复徐徐将话说完了,“你以前说,朕是暴君,如今朕换了心思,准备做一名昏君。”
因为常有无端牵累无辜之人的专横残暴行径,故为暴君。因为为了一名女子,窝在这静云庵里头,不事早朝、不愿回宫,是为昏君。他不咸不淡的说着,仿佛是在与阿好谈论,今天到底是有多冷、明天究竟会不会放晴。
被章煜盯着,偏听明白他的意思,阿好禁不住怔了怔。这话是玩笑,又分明含着戏谑。阿好觉得自个的耳朵有些烫,她在章煜的怀里蹭了蹭,故意问,“陛下说的是三荤五厌的荤吗?”
“是色令智昏……”章煜手指抚上阿好的唇瓣,望入她的眼睛,轻笑着说道。见阿好想逃跑,揽着她的手臂多用了些劲,“跑也无用,总之这事儿,你是逃不了干系了。”
这分明就是无赖。
“好吧。”阿好没能下了床榻,不得不继续窝在章煜怀中,点了一下头,带着些许无奈道,“既然陛下已经这么说了,那便这样罢。咱们还在这儿过。”
先前还因听到那样的话而愣住的人,还在问回宫不回宫的人,这会儿好像是坦然了。阿好将脑袋往章煜的胸前轻轻一靠,低声说,“以后史官给您记上一笔,一定特别的好看。”
章煜霎时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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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节到底没有那么容易就过去了。
年节的头一天,阿好曾经担忧过的,百官跪迎皇帝回宫的情景还是出现了。静云庵的师太们似乎提前知晓了一般,都躲着没有一个人出来看热闹的。
官员们请求的声音太过响亮,既无法装作不知道是生了什么事,也无法忽视了这样的一个事实。尤其是,他们的措辞……阿好本是在院子里撒了一把谷子喂着鸟雀,看它们蹦蹦跳跳的靠近。
“臣恭迎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回宫!”
又是一声传进了阿好的耳朵,哪怕乍听到时多么不确定,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之下,想听不清楚、听不明白也十分的难。可是,这又是怎么回事?章煜之前根本没有与她提起过。
阿好惊骇,凭着她的身份,如何能够一步登天到了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难道章煜一直在这静云庵,是为了逼大臣们就范?但也应该同她说,与她商量的。或者章煜是觉得,但凡与她说起,她便不会同意。
若以她的性子,确实没法应承……阿好手中还拿着一只先时用来装谷子的青花瓷碗,就这么呆呆傻傻立在屋檐下。一时间,她又想,章煜当真是这样的性子。
就像去年的上元节,带她回府与母亲团聚一样,将什么都准备好了,却什么都不说便带她出宫回了宋府。阿好想到这里,又才恍然醒悟,那竟然是她与自个娘亲过的最后一个上元节。如果不是章煜,连这最后一个上元节都会没有。
但带她回府,算不上是很难的事,这与现在的这桩并不一样。只是哪儿会那么容易……她没有出身也没有地位,后宫的娘娘们、她们背后的家族也不可能会答应得了。可是现在,那些大臣们竟然跪在外面,口口声声说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好像是过了很长的时间,又好像不过是一小会,阿好感觉有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手中的瓷碗给拿走了。她看向那个人,除了章煜,也不会再有别人。章煜将瓷碗搁下,轻轻牵起了她的手,说,“阿好,走了。”
她当真就跟着走了。
跨出了院子时,阿好不知怎么便有些胆怯地拉住了章煜,缩了缩手。章煜转过身抱住她,轻声说,“阿好,没关系,有朕在。”她便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个梦,有个人抱着她,告诉她,我会一直护着你,那样的叫人安心。
阿好渐渐缓了过来,她抬眸去看章煜,他的眼眸里满盛着熟悉的温柔,又蕴藏着鼓励以及肯定。一记眼神便将许许多多的话都包含了,她看得懂,这大约就是他们的默契。
“嗯。”阿好应了章煜一声,复握紧了他的手,说,“有陛下在,不怕。”章煜便笑了,揽了一下她的肩,带着她往静云庵的门口走过去。
那里跪着的是他的臣子,章煜再熟悉不过。对于阿好来说,则不同。有一些,是她认识的,宁王、夏明哲、聂志远……还有许多,都实属陌生。
他们或许很不甘心,阿好想,可他们也没有想到,章煜会比他们预想的要更加强势,哪怕这也在她的预料之外。虽然,章煜明明一贯是个专横的人。打定的主意,轻易不会更改。
章煜牵着阿好站在那处,底下是叩行礼的大臣们。宁王单膝跪在最前面,待到他们出来了,其他大臣们噤了声,他便铿将有力地说道,“年节将至,恭请陛下与皇后娘娘回宫,共庆佳节。”
阿好感觉章煜轻轻地挠了挠她的手心,又似乎是提醒她不要低下头,虽然她还在努力顶着压力,并没有那么做。而后,她便听到章煜不疾不徐说,“朕自有安排。”似乎并没有考虑他们的话。
宁王又道,“明天便要到年节了,还请陛下与娘娘即刻回宫,共享团圆。”他垂着头,仍是掷地有声,将时间也给定下来了,希望他们马上就回去。阿好往远处看了眼,帝后仪仗俱在。
“那便明天回去。”
章煜说罢,没有再停留,带着阿好返回静云庵中。正是这么一来,他与宁王之间,更似一唱一和,但这不是一件小事,提前便有成算,沟通过,也实属正常。那些大臣们,多半也清楚。
阿好被他牵着往院子走去,章煜没有立刻给出一个解释。阿好觉得,她或许应该要一个解释。这是一件大事,且与她有密切关系,无论怎么样,提前知会一声会好些,可是阿好没有与章煜谈论这个。
直到走回了院子里,章煜才与阿好说话。他先喊了阿好一声,等到阿好应了,才握着她的手说,“待百年之后,我们挑个喜欢的地方让子孙葬在一起罢。无论你喜欢山野、溪流或是其他的什么地方,都可以。”
皇陵里注定有别的人,他可能是不太喜欢,但他竟然已经想到了这么远,连身后事都开始想到了。只是,谁说过要和他葬在一处?谁又说过要与他有子孙?阿好心想,反正她是没有说过的。
“不可以。”阿好瞧一眼章煜,见他眉头紧蹙,低下头却笑了,“那么远的事,我还没有想过。现在若便应下来,兴许哪天就反悔了呢?这得看陛下的表现。”
她半是正经的说着,使得章煜英气的眉都挑了起来。伸手让阿好抬头看自己,章煜笑又不笑地望着她,问,“要是表现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