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手枪都是铁做的,虽然很小,但也挺沉的。只下四层楼,我却觉得手臂传来一阵阵酸痛,浑身是汗,一点也不觉得冷。一来到楼下的公交车站,我就忙不迭地把雕塑扔在了烟摊旁的地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用力甩着胳膊。
现在守在烟摊旁的,是烟婶。烟婶满脸都是皱纹,像干瘪的橘子皮一般。她看到我后,和善地对我说:"小伙子,天凉了,你清晨出门可要穿厚一点哦。"
我感激地冲烟婶笑了笑,然后准备摸钱在她那里买了一包烟。可掏钱的时候,我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忘带钱包了。真是糟糕,验货收钱的合同还夹在钱包里。我只好耸了耸肩膀,对烟婶说:"不好意思,我得回家去拿钱包。"
不过,我可不想再次拎着这沉重的塑胶袋再次上楼,那会让我的手臂再次酸痛难忍。于是我指了指扔在地上的塑胶袋,对烟婶说:"麻烦您帮我看着这塑胶袋,我上楼拿钱包,马上就下来。"
"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吧?要是一会儿你下楼后说少了什么东西,我可不负责任!"烟婶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呵呵一笑,说:"没啥值钱的东西,就一堆铁玩意儿罢了。"不等她再说什么,我就转身向旧仓库走去。要是再不抓紧时间,我就得迟到了。
其实旧仓库也有电梯,如果我乘电梯上楼,肯定会节约不少时间。可惜租用仓库五楼的,是一个制作金箔画的艺术家,他财大气粗,把整层楼全都租下了。因为金箔画的原材料价格不菲,那家伙担心有人见财起意,于是连电梯也一起包了下来。电梯仅能在五楼停靠,直通底层负一楼的停车场里。而且就连停车场也特意用木板为他隔出了一大块专用车位,有专用出口,直接与电梯入口挨在了一起。
虽然其他艺术家对此也有颇多怨言,但考虑到楼层并不高,所以大家也就忍了。
我花了七八分钟,从公交车站跑到四楼的工作室,取了钱包,再跑着下了楼。
刚出了楼道口,我就看到从马路街口那边出现了一辆公交车,正快速朝公交车站驶来,真是太巧了。我赶紧准备过马路,抬眼一看,却发现烟婶正蹲在地上,用手摸着我扔在地上的那只黑色塑胶袋,似乎正思考着塑胶袋里装的是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
我头皮不禁一阵阵发麻,虽然塑胶袋里装的是铁制的手枪模型,但如果只是摸一摸,说不定烟婶会以为里面装的是真正的手枪。真是让人难堪呀,天知道她会不会以为我是贩卖军火枪支的不良青年?
可我也没时间向她解释,公交车马上就要进站了。我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过了马路,一把从烟婶手中拎过了沉重的塑胶袋。刚才过马路前,我就瞄了一眼那辆驶入马路的公交车,因为这条马路上行人稀少,车辆也不多,所以公交车的车速很快。以我的推算,当我拎起塑胶袋的同时,公交车也该进站了。
可当我转过头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公交车并没到站。与此同时,我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又听到烟婶传来一声惊呼:"糟糕,不好了!"
我抬眼望去,发现在不远的地方,发生了一起车祸。
那辆公交车与一辆厢式货车撞到了一起。厢式货车是从旧仓库的地下停车场里驶出的,看行驶的路线,正是从金箔画艺术家的专用出口驶出来的。
3
厢式货车刚驶出停车场出口,就被疾速驶来的公交车拦腰撞到了侧门上。
公交车的挡风玻璃全碎了,好在车上除了司机外,只有几个年轻的男乘客,虽然受了伤,但都不严重。但厢式货车就没那么幸运了,因为相撞的力度太大,侧门拧成麻花状,满地碎玻璃,司机满头是血地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公交车司机吓坏了,跌跌撞撞地下了车,惊慌失措地看着厢式货车的驾驶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见到这样的情况,我也顾不上要去体校送货,立刻摸出了手机,准备报警。这时,我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风声。只是刹那间,我就发现手里的手机被一只手夺走了。回头一看,夺走手机的竟是烟婶。
"小伙子,报警电话还是我来打吧,这里很偏僻,你给警察说不清来这里的路线。"
烟婶说得倒也有道理,于是趁着她拨打报警电话的时候,我也跑到车祸现场,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忙。
大概是因为这个点上,旧仓库的艺术家们都在睡觉,所以没人下来看热闹。
清理掉车窗的碎玻璃,我拍了拍厢式货车司机的肩膀。侧门已经变形,司机睁开眼,发出一声呻吟,好在腿没卡在驾驶台里,还能动弹。我刚把他搀扶下车,他便又晕过去了。
公交车司机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他气喘吁吁地连声对我说:"是我的错,我从后面撞过来的,是我的全责!我赔钱,赔医药费!我这就打电话让保险公司的人过来!你们快清点一下车上的货物有没有损毁?要是有损毁,我也赔!"
我正想对络腮胡子说,我不是厢式货车的车主,跟我说这个没用。这时,我听到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赔,你赔得起吗?车里全是金箔画,价值上百万!"
回过头,我看到一个养尊处优的中年胖子,身着一套故作风雅的唐装,剃了个光头,脖子上戴着一根拇指粗细的金项链。
我知道这位中年胖子就是著名的金箔画艺术家曾德江,江湖上人称曾大师,擅长在高纯度的金箔上作画。
曾大师的话显然让那络腮胡子司机吓了一大跳,他战战兢兢地问:"上百万?哎呀,就算卖了我也赔不起。"但这家伙话锋一转,又说道:"还好我们公交车是国家财产,又保了险,就算损失再大也能赔!"
曾大师却无意纠缠过多,只是高声说道:"金箔画没这么容易损毁的,我得赶着去交货,没功夫和你闲聊。"他挥了挥手,对满头是血的厢式货车司机说:"快把画全取下车,去车库把我的私家车开出来,用轿车去送货!搞快一点,要是误了事,你就别再来上班了!"
司机顾不上擦拭额头上的血迹,赶紧撬开货车变形的侧门,从里面抱出了两个纸箱,向地下停车场跑去。
"唉,要不要看下你那纸箱里的货物损毁没有呀?"络腮胡子拦住了货车司机,连声说,"还是当着我的面看看吧,要是本来没损毁,你拿进停车场里偷偷弄几下,再出来说在车祸里被毁了,那可就说不清了!"
货车司机无助地望着曾大师,不知道说什么好,曾大师狠狠瞪了络腮胡子,说道:"你不用管金箔画,就算损毁了我也不追究你责任。我们得马上去送货,没时间耽误了!"然后他一把拉开了络腮胡子。
络腮胡子忙不迭地说:"这可是你说的哦,说话要算话啊!"他又偏过头来对我说,"这位先生,您是目击证人,可要为我作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