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灿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此时面对的好像不是一个学刀少年,而是一个现代特种兵或者某个武侠小说里的杀手组织的头领。她想了想,让阿草坐了下来:“我早先把你归到正堂,并没有想让你做这些事。”
在最开始阿草是一直跟着他们的,虽然他很少和大部队一起行动,可他们每次领装备都有他一份,每次出去,他也都知道计划。不过当他们真的行动的时候,阿草就消失了,这也是她故意为之。早先在邙山的经历令她知道,什么时候都安排个后手比较好,而阿草,则用事实证明他会是一个很合格的后手。
一开始只是阿草一个,后来她又给阿草配了一个。毕竟有个什么事有人商量一下总是好的,而且万一有意外,也总有个来报信的,那个人是个女生,她还记得叫周芳,那时候周芳还没有从演武场毕业,但阿草说她合适,周芳也愿意,她就没有多管。
再后来他们到了密州,不再东奔西走,她就把阿草归到了正堂那边。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让阿草搞暗杀,她非常清楚这种东西能用,但绝不能常用。而阿草的身手、学到的东西很显然又是不太适合普通部队的,所以经过思忖,她把他放到正堂。在一开始她还想过是不是要阿草做正堂的科长,毕竟在这方面他更有经验,后来是考虑到阿草的性格这才没有选他。不过即使如此,他也是享受科长待遇的,而且他自己领了一队人马做事,据他所知,王森也不是太管他。
她一直认为他在做情报却不知他早就杀上了人。
愤怒吗?有些,因为阿草所做的并不是她命令的,这算是自行其是,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喜欢这种下属。但在同时,她又有些疑惑,因为阿草实在是太平静了,他没有丝毫的不安胆怯,就仿佛他做的是再理所应当的事情。
“为什么?”
“教官指的是……?”
“你要知道,我并没有想让你杀人,起码是在这种情况下。”
“教官没有让我杀人,但曾让我选择适合自己的路,我经过考虑,觉得这是对我来说最合适的。”他认真的看着刘灿,“这是最能帮到教官的,而我,是最合适的。”
“你怎么确定能帮到我?”
“因为总要有人做这种事的。”
“我不需要不听话的手下。”
阿草默默的拿出了自己的刀:“请教官处罚。”
刘灿看了看那把刀,又看了看他,蓦地一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杀得人都是为了我好,为了密州好,所以觉得我不会处罚你?”
阿草摇摇头:“我知道,我没有接到命令,虽然杀了人,但也许杀的是不该杀之人,也许教官对这个人另有用处。所以教官处罚我,我不会有任何怨言,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哪怕教官杀了我,我也觉得是应该的。”
他很平静的说着,表情认真,刘灿歪了下头:“既然这些道理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阿草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他,刘灿眯了下眼:“你的手下知道你是没有任命的吗?”
“不,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刘灿点了点头:“你走吧。”
阿草一怔,刘灿道:“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出现在密州,不要插手我刘家的任何事。这一次我会小心,所以如果再让我知道,一定会抓住你,然后下一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你也许不怕死,但你总有怕的。”
“教官,让我走?”阿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真正的慌乱,刘灿点点头。
“我,我要去哪儿?”
“随你的便,从今以后你和我,和刘家再无瓜葛。”
“……不!”
第255章烈酒(十四)
当阿草把自己的刀解下来的时候,刘灿就知道这事麻烦了,因为他太平静了,平静的就像现在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而就在这短短的对话中,刘灿发现他不害怕惩罚不害怕鞭打不害怕丢人,特别是后者,当他如同下人似的出现在她面前,已经抛弃了所谓的面子。
这几乎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而更麻烦的是,他不认为自己做错,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态度却表明了——只要他认为是对她、是对密州好的,他就会再做下去!也就是说除非杀了他,否则他基本不会改变——当然,这个不会是在短时间内,真关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总是要有变化的,但那属于研究范围的事情了,虽然阿草犯的事认真追究的话是能关个这些年,但她不准备这么做。
她在所有人面前挨了鞭刑,表明规矩不可更改,但那是让人知道他们密州严厉。
严厉,而不是严苛。
阿草作为后手,不仅是一次为他们遮挡、提醒,虽然再没有出现过邙山那样的事情,可敌人的偏兵、伏兵也是有出现过的,若没有阿草,已经知道怎么警醒的他们虽不至于全军覆没,也必要遭受重要损失。特别是早年在去河东的那一路,他们杀了不少契丹兵,虽然斩草除根,手段隐蔽,又有金银开路,可还是惹来怀疑了,有一次,就差点中了埋伏,是阿草及时提醒,他们才能适时抽身,那一次的事,真要说起来,甚至比在邙山那一次更要严重!邙山当时的都头曹明不见得敢杀她,契丹却是绝对敢的!曹明不敢直接冲刘冲动手,契丹人却不会有这个顾虑。
这一点,她记得,王森赵匡胤他们也一定记得。所以若对阿草实施严厉惩罚,就算他们嘴上不说什么,心中也绝对觉得不是滋味。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某个方面来说,这是一句谎话!因为王子他不仅是单纯的个人,他背后还站着他娘他爹他的兄弟姐妹,再说远一些,还站着他的开国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