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经过一年的考察后,赵方毅收了赵进做徒弟,他是这么同赵灿说的:“若单论才智,石守信、赵匡胤都在此子之上,但此子难得的是性情稳定,为人宽厚。将来也许不能成为旷世奇才,却是个稳妥谋主。”
对他这个批语,刘灿也是信服的。事实上他虽然没有正式拜赵方毅为师,也从他这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对他也是持弟子礼的。她相信赵方毅,但却不太相信只从一个人的文章上就能看出品性。她在现代见太多话说的漂亮,事却办的畜生的人了——当然,文章写的漂亮,起码证明他有这方面的才华。可说实在话,现在刘家也不是太缺少人才了。
有赵方毅这个千里马在前,这几年,刘家又吸纳了几个谋主,这几人里有擅长民生的,有擅长断案排查的,还有擅长钻营的。虽不能说都是什么大才,却也都有才干。所以多一个人才固然欢喜,但少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这程政还是荥阳县令,自己还不知道有什么小九九呢。
而现在看来,程政虽然有很多不足,做事却是用心的。
“贤侄……郎君,这几个,也是林家寨的吗?”
刘灿回过神,就见程政指着前面的几个头,那几个,有十四五的少年,也有五六十的老者,还有一个是老年妇女,看起来很有些慈眉善目的味道。刘灿点点头:“是的,他们也都是刘家寨的。”
“可是、可是……”虽然旁边的师爷拼命比眼色,程政还是忍不住的磕巴,“这看起来不太像啊,画像上也没有、没有他们。”
“程叔叔这意思是说我弄错了,拿普通百姓来报功吗?”刘灿嘴角翘起,一脸温和。
“这个,只是、只是觉得他们、他们不太像盗匪……”虽然汗出如浆,磕磕巴巴,程政还是把这话说出来了,刘灿笑的更温和了,“程叔叔说的是,他们的确不太像盗匪,但他们的确是!赵进?”
“到!”
“这几人都是谁杀的?”
赵进拿出一个本子,一边翻找一边辨认:“四十六号和七十八号都为石守信所杀,十九号为赵匡胤所杀,三十七号、二十六号和八十四号都是刘静所杀。”
他一边说着,这三人就站了出来,刘灿道:“由你们来说吧。从石守信开始。”
石守信应了一声:“这个四十六号是我在最开始的接触中杀死的,他是冲在第一线的匪盗;这个七十八号是我在后山清扫时杀死的,当时他抱了一个盒子正要逃跑,见到我就直冲了过来,被我闪身躲开后劈死的,报告完毕。”
他说完退了回去,赵匡胤开口:“我第一次见到十九号的时候是在后山上,她见到我后就立刻跪地求饶,说自己是被掳掠过来的百姓,我就没有杀她,还叮嘱她在屋里躲着不要乱跑,待事情结束后就会送她下山。但在一刻钟后我就第二次见到了她,当时她正拿着一块石头往石小小的脸上砸,若我再晚到片刻,石小小就要被她杀死了,即使这样,石小小也被她敲的满身是血。而旁边的魏曼曼已经昏迷了,现在还没有醒转……报告完毕。”
赵匡胤的声音有些机械,但此时他的内心却是完全无法平静的。在第一次看到这个老妇人的时候他真的没有多想,这么一个和蔼的老婆婆一定是受了苦难,被盗匪强掳过来的,虽然当时他也有些奇怪盗匪掳掠这么一个老妇人有什么用,可也没有往深里想。他还对这个妇人说,万一有人不相信她可以报他的名字。但不过片刻,他就看到这个妇人发疯似的拿着石头往石小小的脸上砸,石小小虽然竭力抵抗,也被她砸的满身是血。
虽然惊愕、愤怒,但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误会,并没有一枪扎死那个妇人,而是把她拽到了一边,可还没等他来得及询问,那妇人就又向他扑来。
“阿婆,我是赵匡胤啊,刚才同你说话的赵匡胤呀!”
“我管你是谁?你们不就是想让我们死吗?你们要我们死,我就要让你们死!”那妇人说着,把手中的石头向他砸来,他侧身避了过去,“阿婆,这林家寨……”
“这林家寨怎么样?不就是抢了你们的东西吗?那些当兵的一样抢,你们怎么不去找他们!不去把那些人都杀了!”那妇人说着,又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这一次他没有再留手。他已经明白虽然看起来和蔼可亲,但这个老妇人也是林家寨的一份子了。
他说完退了回来,刘静站了出来:“三十七号和二十六号应该都是被我射死的,我忘了他们当初都是在和谁拼杀,反正就从背后放了箭。八十四号想来捉我,我就把他杀了,报告完毕。”
刘灿看向程政:“我认为,这林家寨人,皆可杀,程叔叔觉得呢?”
第67章安排(中)
刘灿这话一说出来,屋中就仿佛有一阵阴风刮过,就连那仵作都有几分寒意。程政僵着脸,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说起来他对这林家寨也是十分痛恨的。劫掠地方,威胁县里……虽然在此时不算什么稀罕事,但跑到了他辖下,还是可恼可恨要治。几次围剿,除了第一次外,其他两次都是他促成的。
可刘灿这么阴森森的一句话,还是让他觉得有些过了。不说别的,就这老妇人虽有些白眼狼的感觉,但也许是因为想到自己子孙被杀的缘故?虽然他那子孙都是罪大恶极的吧,可到底其情可悯。
“程叔叔心善。这林家寨一百一十四口,也许有的人并没有直接参与到劫掠中,但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林家寨是做什么的!每个人都分享了劫掠的红利。他们心安理得的把自己的生活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种人,与国家有什么用处?与百姓有什么用处?如果他们能活的好的话,那些努力劳作的百姓又算什么?若是让人见了,人心又会如何?与法理,此中也许有冤枉的;与人情,此中绝无落网的!”
她这话不仅是对程政说的,更是对身后演武场的学员说的。这一次他们的任务完成的很漂亮,除了石小小和魏曼曼外,其他人大多受点轻伤,可是她能感觉到有些人的情绪有些问题。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杀人,从去年她就带着演武场的学员参加过两次商队护送,虽然只是郑州境内的,也遭遇过劫匪,也发生了战斗,当时大家虽然有些手忙脚乱的,但普遍都还是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而这一次却有些不一样了。也许他们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不免要有几分心虚。
不过随着她的话,演武场的学员都下意识的挺了下胸。是啊,如果这种参与劫掠的还不该杀,那不是助长了这种风气?
程政看着刘灿,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点了下头:“贤侄说的……有理。但这林家寨……”
他本还想问问林家寨是不是有孩子,是不是有被劫掠的妇孺,但他没说完,刘灿就微微一笑,他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他停了一会儿,挥手让自己这边的人除了师爷都下去了:“这下面的事,贤侄想如何做?”
“不如就说县中乡勇与我演武壮士一起破了林家寨如何?”
程政一怔,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她。林家寨这一百多个人头中有二三十个都是被通缉的,报上去不说大功一件,也是功劳不小。不过刘灿等人一不是官方身份,二来也有些越界,所以他本来以为是要他帮着给开个证明。怎么也没想到刘灿竟是要把这个功劳与他均摊了!而且她说是乡勇,这就完全是县令、县丞的事,和曹明没有任何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