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衙役在一旁漫不经心说道:“差不多得了,好歹是个姑娘呢。”
声音极小,却有人笑道:“姑娘,你见过哪个正常的姑娘会杀了自己亲爹娘的!能下手的,都不是人!”
她正要抬眼去看那人,忽而脸上一阵东西扑下来,将她淋了个透身凉,继而便是铺天盖地的臭味。
“臭东西!让你尝尝我儿子的屎尿!”哪个大娘直接将家里的恭桶拎出来,全数泼在她的身上,她终于忍不住,抬头恶狠狠地看着来人,那眼神狠厉,便是那大娘都后退了两步,随即挺直了腰,骂道:“瞪什么瞪!再瞪让官老爷浸你猪笼!”
人群里一阵爆笑,有人扶着大娘的肩膀,道:“张大婶,她是杀人犯,不是通奸,浸不了猪笼!”
“一脸狐媚像,命里就带衰,谁知道勾-引了多少男人!查她,查她!”大娘昂声道。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再拦着路,可要告你们阻拦官差办事了!”在一旁静默了许久的官差终于动起来,凑到赵思怜身边不肯上前,拿刀背推了推她,“赶紧走吧,你还想死在这儿不成!”
人群渐渐分开,赵思怜被动地被人推着走,走了没两步,却是定在原地——就在不远处,陶墨言神色淡淡地望着她,像是望着一个陌生人,又像是透过她,看向了远方。
眼里没有怜悯,没有难过,轻抿着唇,脸上一道伤痕损了他的儒雅,却平添了几分英气。
最狼狈的一刻,还是被他看见了。
赵思怜静静地站着,心里头忽而升起哀伤:若是当初不对他有诸多执念,如果继续扮演她的柔弱,在宋府安安静静地过下去,或许会有机会,赢得他?
被百姓围攻只当是场噩梦,可是这噩梦被他亲眼所见,她却顿生了无地自容的自卑。
“走啊!”有人在身后呵斥,她低下头,再不想抬起来。
“少爷,咱们走吧。”陶壶低声道。陶墨言“嗯”了一声,正要抬步走,忽而心头一动,头一抬,只见不远处的酒楼,二楼围栏处倚靠着两个俏生生的姑娘。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就他抬头的同时,其中一个人也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脚下忽而像生了根一般,心里明明喊着,“走吧,走吧”,可是他却挪不动半分,像是干涸了许久,每日只能凭画想象她的一颦一笑,她却忽而出现在自己的跟前。看一眼少一眼,怎么看都不够。
瘦了。
他在心里默默下来个定论。
明明有一手好厨艺,怎么就把自己喂得这么瘦!家里不是开食坊么,为什么能把自己养瘦了!
忽而又有些恼怒。
“少爷……”陶壶正想问问他要不要过去坐坐,打声招呼,他却兀自收回视线,“走吧。”
宋研竹定定地望着,直到他一瘸一拐地走远,宋玉竹下意识“咦”了一声,惊诧道:“那不是陶家大少爷么!他的腿……真的瘸了啊?”
宋玉竹轻声道:“二姐姐自从回府后整日关在屋子里,怕是没听见外头的风言风语吧?”
宋研竹抬眉,宋玉竹支支吾吾道:“那些话可不大好听!”
第118章鱼蒙
“嗯?”宋研竹蹙眉。
宋玉竹被她瞧得心虚,忙低声道:“外头人都说陶大少爷不知患了什么重病,忽而瘸了腿,如今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脸上还多了道疤。从前看着挺俊俏的人,忽而变成了残疾。原本建州城多少姑娘想嫁给她,她看不上,那些名门闺秀私下里议论,是他眼高于顶,不近女色,不知是不是得了什么暗病,才有这个下场。从前想嫁的那些人,如今都避之不及呢!”
“他不过是受了伤,将来总会好的!”宋研竹只觉得“瘸”字刺耳无比,当下便放下脸来。
宋玉竹不知她怎么突然心情不好,只得陪着小心道:“我也只是转述嘛。我就觉得陶大少爷人不错,你走之后他还来过一趟府里,我瞧他从二伯母那儿出来的,他还给了我一盒胭脂呢!”
“他从……我娘那儿出来?”宋研竹轻声问道,宋玉竹点点头道:“是啊,大约是大伯母想要拜托他多照顾合庆?我也不晓得!”
金氏没对他提过陶墨言找过她啊……宋研竹腹诽着,想来与她无关,所以金氏才不说。
大街上的人渐渐散了,赵思怜的身影消失在街头,宋玉竹望了一会,心有戚戚焉:“二姐姐,你说怜儿表姐真的杀了姑父么?她会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