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到医院时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他们到医院前台问过烧伤科在哪里就直接上去了。
烧伤科的科办公室前还站着两个扛摄像机拿话筒的记者,正在跟医生谈话。而要找病房都不必问医生护士,只要看到走廊里被一堆病人和家属围着看稀罕一样的病房就知道了。
钱秉德的烧伤面积超过百分之四十,多数集中在背部、脖颈、手臂上,两条腿上的烧伤反而比较少,面部也几乎没有伤口,但头发全都烧光了,包着厚厚的纱布,渗出黄色的药液来。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感染,所以住到了无菌病房。心肺功能都没问题,他跑出来时用浸湿的衣服捂住了口鼻和眼睛,所以在记者采访时,他还主动说了话。
在他病床前照料的是他的妹妹钱姿芳。
秦青和方域无法靠近,就站在病房外听记者对钱秉德的采访。采访中他和他妹妹钱姿芳数度声泪俱下。
因为起火点是在钱秉德的家中,现在他们小区的住户正在联名准备告他,要他进行赔偿。理由就是钱秉德和他的妻子在国外待了二十几年,不可能没有钱,不管多少,至少要对几家受害严重,死了人的给一点吧?他们家至少还逃出来了一个,别的家也有一家全烧死的,钱家不能装死!
秦青听得心里发颤,方域紧紧握住她的手。
钱姿芳哭道:“我哥不惨吗?他半个月前大女儿才心脏病死了,昨天我嫂子和我哥家的小儿子也一起烧死了啊!我哥虽然在国外二十多年,可他去的是非济!那里能有什么钱?而且他做的是技术工作,拿是死工资!那边穷的连菜都吃不起,街上天天打仗,跟他同去的有几个坚持了二十几年?他要有钱也不会回来了还住三十年前的老房子!”
记者立刻把话筒对准她,在记者的引导下,钱姿芳说钱秉德当年刚结婚生下孩子没多久就和妻子一起出国了,孩子都是爷爷和她帮着养大的。
“在我爸死的时候,我哥都没办法回来!我当时恨死他了!可他但凡是有一点办法就回来了,现在他这么惨,那些人还要告他……”钱姿芳回转身背对镜头痛哭起来。
记者采访钱秉德,他挣扎着说:“我遵从组织的安排,如果法院判我赔多少,我自己不治也会把钱拿出来的……”
从医院出来的,秦青半天没说一句话。
虽然钱秉德和钱姿芳没有提钱芙的名字,但钱秉德的大女儿应该就是钱芙了。
方域一直在想那个心脏病死掉的大女儿,他出来后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叹了口气,对秦青说:“你前两天在地铁站出事,那个撞倒你的人就是……”
“钱芙……”秦青也懂了,这下一切都串起来了。
钱芙当时据说是倒地的瞬间就去世了,她撞倒了秦青,秦青就又发生了通灵。可能在钱芙临死前,她印象最深刻的事就是初中时她独自在家,感受到的孤独和绝望。她在那个时候回味着这一切,通灵的秦青就跟她一起经历了一遍。
方域问:“要不要去钱家看看?”
秦青点头,反正已经逃课了,就索性逃个彻底,想去哪里就去吧。
刚才在病房里,方域看秦青自始至终都好像没有看到鬼,他就问:“钱芙在钱秉德身上吗?”
秦青摇头,方域叹气说:“那她说不定会在钱家。”
到了钱家,烧得漆黑的楼触目惊心。地上还有很多流淌的水渍,墙角堆着很多垃圾,有拖鞋和破桶破盆等,应该都是当时救火时的垃圾。
楼道口还有拉起的横幅以及黄色的警示线。警示线已经拉断了,不断的有居民抬着被烧毁的东西进进出出。
秦青和方域走进去还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被人当成贼真不是个好体验,但看到他们是走到钱家时,有人对他们说:“里面的东西都烧成炭了。”
大概认为他们是来捡便宜的。
不过钱家真的没什么东西值得抢救了,就像那人说的,都烧成炭了。
门大敞着,铁门烧得发黑,门上涂的胶漆和门铃这种塑料制品全都烧化了,木门已经被烧的没有了。
屋里的瓷砖地还算保存完整,但墙壁像是烧成了粉,似乎一碰就会碎。一个电暖气摆在客厅沙发旁,旁边的沙发烧出了一大块缺角。窗户玻璃全都炸了,满地碎片。
两间卧室,大卧室的双人床和衣柜都烧没了,只剩下墙壁上依稀的轮廓,而另一间小卧室可能因为关着门,竟然保存得相当完整。
但这里不是钱芙的卧室,而是一间婴儿房!
秦青进去后就呆住了。原本放单人床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婴儿床,床头吊着纱帐。原来摆书桌的地方是玩具柜,里面还有平板电脑,当然,已经被高温给烤化了。原来是衣柜的地方还是衣柜,但里面都是小孩子的衣物,衣柜也是新的,是一个画着可爱的卡通形象的儿童衣柜。
所以出来后,秦青不由而生了一股愤怒:“钱芙住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