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曲听得发怒,甩袖道,“你既是被那妖女蛊惑,岂能不向着她说话。”
殷受目光冰寒,将布锦扔在酒曲脚边,惊得酒曲往后退了一步,看老顽固微微变了脸,接着道,“都是顺藤摸瓜查到的,铁证如山,少师不必狡辩。”
酒曲未捡起来看,只面色愤怒地朝商王大声道,“王上!圣女气焰嚣张,完全将殷商王室放眼里,手底统领四方,拥兵自重,一方独大,吾等岂可放任她作威作福!”
商王沉吟,朝酒曲摆摆手道,“圣女恭顺之心天地可鉴,少师只怕是误会了,倘若与圣女间有误会,还是早些和解得好。”
酒曲被噎得面色铁青,“王上若如储君一般受圣女蛊惑,将来这殷商天下也不知是谁的天下了,我殷商亡矣!”
殷受听了倒也不生气,只看着下首这位在大商邑横行了半辈子的少师,开口问道,“若当真如此,城外南宫适手底五千精兵皆能以一挡百,听闻少师家养精兵两千,可否献于王上,一同御敌?”倘若酒曲手底的兵肯听父王调令,他也不会想着要除掉他了。
酒曲果然憋红了脸,脸色青青紫紫变了又变,未肯应承。
下首商容看得心中叹气,出列道,“南宫适领兵是听凭储君调令,屯驻城外,为的是捉拿不轨之人以谢天下枉死的子民,少师不若诚心与圣女致歉,圣女宽宏大量,定然不会再为此事兴刀兵,免得大商邑这一城之民,要受兵祸之苦。”
便是警惕圣女一家独大又如何,大商邑里屯兵两万,不定是那五千骑兵的对手,再加上圣女师出有名,当真硬碰硬,讨不了好不说,在天下人面前也没个交代。
不把幕后主使交出来,商王是包庇罪犯,当真要这么做,也得问问天下人答不答应。
竹邑屯兵三万,只来了五千,说明圣女确实未有趁机兴兵逆反之意。
逼急了当真打起来,那就未必了,敢明目张胆派兵来,似乎亦说明圣女不惧这一战,介时两败俱伤,倒是给了外贼可乘之机。
商容年见酒曲面色灰败,诸臣子间喁喁私语,未有人敢上前说话,接着道,“圣女开工坊,奖耕种,劝农桑,开学舍,样样皆是利国利民,酒曲勺旻等人包藏祸心,蓄意破坏,豢养死士刺杀构害圣女和储君,罪大恶极死有余辜,老臣请王上秉公处置,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商容开了口,余下耳聪目明的臣子皆出列附和,“臣附议。”
商王见时候差不多,抬手示意臣子们都起来,朗笑道,“正该如此,此事事关圣女,便交由储君处置,无事且都退下罢。”
商王话语方落,有恭贺王上圣明的,也有心不在焉的,亦有面色如土冷汗汵汵的,也有些头脑清醒的,当即便站出来,说愿意出万石粮食,以供军需,也有说愿献上数千士兵,数千战马,供商王驱使的。
酒曲闻出了味儿,脸上挂着僵笑,亦道,“老臣对殷商忠心可见,愿献上两千士兵一千牛牢,献祭先祖。”
甭管心里如何割肉滴血,面上总得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来,拿钱买命,自然是要心甘情愿的。
殷受爽快地点头了,“如此甚好,少师年事已高,不若留一百良田,告老还乡学一学庄稼之事,三五年以后,也能理会些圣女忧国忧民之心。”
这便是放他一马,留他性命,却要剔除庭堂,往后不再插手国事了。
酒曲身体发抖,不知是气是恨,头有千金重一般垂头谢恩,“谢王上恩,谢储君恩典。”
其余又出来两位,自行解带,都说年事已高,要给年轻人让位了。
殷受说了声好,借着手边的盆火,吩咐人将殿上堆着的帛书,搬到盆里,烧了个干净。
布帛之物遇火便融,烧了罪证,殷受言出如山,是真的不再追究了。
商容在下首看着殿上面色沉静已然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储君,当真不得不赞一句好手腕,与圣巫女里外配合,入城先灭了勺旻全族,手腕血腥,导致这庭堂之上,众臣子皆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逼得三位百年老树卸甲归田,人才势皆得,当真算无遗漏了。
臣子退下后,商王书房召见殷受。
进去后商王便示意儿子坐,“今日的事处理得不错,张弛有度,逼得太紧,反倒要出乱子。”
殷受点头,这些世家贵族百年来根深叶大,逼得太紧,势必要庭堂动荡,须得徐徐图之,“酒曲这些人在朝中亲友颇多,出了庭堂不表示他彻底倒了,此次失了一局,定然怀恨在心,父王你在大商邑,自己小心。”
商王颔首,瞧着已然与自己比肩的儿子,想着他近些年的所作所为,不能立大儿子为储君的遗憾倒去了不少,问道,“你不留大邑么?还要去哪?”
殷受也不瞒他,直言道,“儿臣派人探查过,那酒曲手底下原有四千兵士,却有两千去路不明,他们冲着棠梨去,我不放心,打算去有苏氏看看。”
商王呷了口茶,若有所思,半响道,“为父听闻竹邑有三万精兵,南宫适却单领五千前来,圣女似当真无兴兵讨伐之意,但此事事关重大,你与她寻常相处,也不能失了防范之心,她麾下骑兵神勇,若此次当真要了这王位,谁输谁赢,为父也无定论。”
事关重大,殷受不会在这些事上掉以轻心,点头应了,“父王放心。”
商王想了想又道,“你年十八,成亲也有些时日了,缘何一直无子嗣,可是圣女身体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