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情况是真的很紧急了。
甘棠未与崇明争辩,思量着她身边最近不大太平,大小事不断,便点了一千骑兵,准备一道前往崇国。
出了府甘棠脑子里还在想殷受中毒的事。
按道理说殷受该是无恙才对,一来他活了六十岁,二来他身边的医师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医毒水平很高。
可眼下也不能单凭这些来判断了,这些年因着她刻意提倡引导,许多学舍里出来的医师制出来的毒{药连她都没见过,有些天分高的当真成了医毒大师,医毒水平已经不是甘棠能估量的了。
甘棠不敢拖大,听崇明说了反贞盟的事,心知近来频频出事的工坊大概跟这些人脱不了干系,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专门针对她搅事情了。
究竟是什么人,她心里也有了个大概,自来做官的、权大势大的多半都站在了剥削阶级上,底层人常年被剥削压榨,她想让子民过上生活,势必要触动权贵们的切实利益。
哪怕子民们上缴的岁贡和往常一样,甚至还要更多,也一样有人不满意。
地主就如同不知满足的水蛭,不吸干子民的最后一滴血,便不甘心。
甘棠当即写了一份告令,让学舍里的学子们抄录数十份,快马加鞭送到各地的工坊矿山总共三十六处,由士兵护送学子,一处处将告令读给四方的子民听。
甘棠将告令交给姬旦,请他谱写为歌舞,传唱四方。
启程时甘源又收了一份炉炸的消息,急急送来甘棠这里,甘棠看完,吩咐道,“每个工坊都派兵把守起来,另外查检可有受伤的,抚恤和医疗都得一并跟上……”
“等着罢,这样的事,以后不会有了。”
甘棠说完,牵了马,与崇明一道出府了。
崇明面色凝重,看向甘棠道,“棠梨你一个人面对这些太危险了,不若禀报了王上,让他出面定夺。”
甘棠摇头,“王上若是能拿权贵怎么样,这些年也不会举步维艰了。”
哪一场改革是顺利的,她从社会经济入手,手段虽然已经委婉和缓了许多,但殷商这时候做官的往往也经商,手里掌握着各行各业的技术和工艺,总有正面碰上的时候。
有的选择和她联手合作,自然也有嫌她碍手脚,想将她碎尸万段的。
这些年圣巫女这个名头,一定程度上来说,已经帮她挡了许多灾祸了,她在走一条对的路,并不需要怕什么。
广场上有人正大声朗读诏令,下头子民听得义愤填膺气愤不已,喊声震得人
甘棠自胸腔里缓缓吐了口浊气,“我也不是一个人在面对,我和子民们站在一起。”
诏令一旦发下去,反贞盟的事立刻由暗转明,浮来水面上。
到时候竹、年、鸣、土四方的子民都会知道暗地里有一个专门做坏事的联盟,故意破坏牛耕,粮种,学舍和冶炼工坊。
牛二站上了广场中央,大声道,“我们以前常常被压榨,辛苦劳作没有报酬!永远有干不完的活,永远也没吃饱穿暖过!现在我们有吃的,有穿的,通过自己的双手赚来了米粮,让儿女有衣穿,让父母有粮食吃,不用再吃人,下雪天也不会被冻死饿死了!却有人像恶魔一样,毁掉我们能用劳作换回朋贝和米粮、锻造耕具的工坊和矿山,甚至连粮田都不放过,让我们的儿女失去上学的机会,要让我们过以前那种饿死,病死,暴尸荒野的日子!他们是不是该死!我们不能任他们宰割!”
“不能任由他们宰割!消灭罪患!”
“守卫我们的粮食,守卫我们牢固的房屋!”
动了子民的活路就是动了子民的性命,有一个人站起来反抗,便有千千万万人反抗,很快广场上的喊声便浩荡嘹亮起来,数万人喊得都是一个口号,“消灭残害田地,压榨同袍们的祸患,守卫我们的粮食!守卫我们的田园!”
牛二中气十足,他是跟着甘棠自工坊里出来的第一批,寻常便很有威信,被下首群情激愤的子民们感染了,脸色通红,说得激动愤慨,“现在已经有奸宄混进了工坊,甚至混到了圣女和储君身边,我们要凝结起来,不要给奸贼做坏事的机会,守卫好我们的土地和方国,守卫好圣女!”
子民们是最容易被煽动的,只要他们背后有靠山,甘棠就是他们的靠山。
崇明立在甘棠身边,握着长戟的掌心发热滚烫,听着耳边热切沸腾震耳欲聋的喊声,心里生出了百战沙场的热切,是将奸宄恶魔斩于刀下的热血,是守护疆国土地真的决心。
崇明深深吸了口气,只觉身上连日赶路奔波的疲倦都散去了一大半,精神百倍,朝甘棠道,“子民们纵是把那些人揪出来,只怕也畏于权势,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甘棠一点都不担心,提了提缰绳,看着远处黑沉沉的天,笑了笑道,“不必担心这个,广场中央的铜枢放了三五年,还没到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
“铜枢收的信可匿名,可署名,举报和纠察起来就很简单,等着罢,不出十日,就有结果了,我们走罢,早日启程。”
甘棠说完,阖上脸上的面具,轻喝了一声,扬鞭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