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自醒来以后便有些精神不济,心情不佳是一,身体不行是二,眼下他卧病在床榻上连起身都不能,旧伤添新伤,心口上一块淤青,扯着呼吸一起疼,可见甘棠当时用了多大力。
商容见他神色不好,心说到底还是少年人,便问道,“后悔了么?”
殷受摇头,抿唇不语,没什么好后悔的。
商容放心不少,拂须道,“先前老臣实在很不放心,担心王子拎不清状况,怕王子因为与圣巫女私交甚笃,且又心仪于她,便白白放过这么好的时机,这次大败三方的好处绝不止眼前这些,绝不能让圣巫女开了这样的头,否则其余诸侯争相效仿,我大殷离分崩也不远了,也正有了这一次的大败三方,周人压境饥国的士兵才退了回去。”
商容说着一顿,瞧着殷受寡白无色的脸,接着道,“你若因圣巫女的怒气便想后悔,是万万不可的。”
殷受默然不语,并不是很想谈论这件事,商容说,他就听。
棠梨没有嫁给旁的人,也杜绝了危机殷商的后患,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棠梨要的是矿山和子民,待他来日将天下收入囊中,她尽可以在他的庇佑下做她想做的任何事,但不是现在,以殷商现在的形势,当真让联盟成了,一旦她或是她的亲人有了野心,是再难控制住了。
快些让四土安定罢,安定了,便没有这些挡在他和甘棠之间的沟壑了。
殷受如此想,便不再提先前的事,养伤之余就看看甘棠给的耕种术,冶炼术,和医书,时间过得快,他心里也没那么堵得慌。
第30章那你,吃好住好
马车一路往南行,与竹方越走越远,因着殷受有伤,走得便十分缓慢。
到大商邑时,已经是月余以后了。
商王亲至郊野迎接得胜归来的将士们,祭祀完毕又要饮酒作乐一番,殷受作为领军的将领,又是此次征伐的第一将领,自然是万人恭贺的对象。
君王赐宴,亦是联络君臣关系的一种手腕,殷受心情沉郁,没心思在这些事情上耗神,径自回宫了。
崇明见了,抽了个空起身着跟了过去。
崇明的母亲与殷受的母亲是同母的亲姐妹,感情深厚,又加之他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幼时常常来往,崇明算是除了甘棠以外,殷受身边为数不多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崇明进来见殷受正枕着后脑勺出神,将手中的佩剑搁在了案几上,沉声道,“你精神不大好,出什么事了,铲平盂方,土方和鸣方俯首帖耳,解决了后顾之忧,该高兴才是。”
是解决了一些隐患,可心里也空落落的,满脑子都是甘棠,想暂且放一放这件事,脑子里又一团糟,不得其法。
看样子她是气极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尤其是心口,不知是不是错觉,想起甘棠的时候,就闷得越发厉害。
殷受自床榻上坐起来,扯动伤口忍不住闷咳了好几声,低声道,“是该高兴的事,解决了殷商后顾之忧是好事,但我心里也高兴不起来,棠梨下了令,我进不去竹方不说,我的人也被一并赶出来了……”
殷受说着闷咳了两声,“……崇明你收拾东西,去一趟竹方。”
崇明年长三五岁,素来以兄长自居,闻言便蹙紧了眉头,“待风声过后,你自己去见她便可,我从未与圣女见过面,知晓她,不过因为你信里常常提及。”
殷受摇头,他倒不是为了去见她,他不去竹方,在别的地方见她也是一样的,她总不可能一辈子都窝在竹方不出来。
殷受撑着床沿坐起来一些,“她现在恨我利用她,气极了,不肯与我见面了。”
崇明不解问,“圣女发火,不是作假给天下人看的么?你们来真的?”
“不是!”殷受闻言越发的气闷,“谁传的谣言,不想活了么?”给甘棠听见,指不定又要多厌恶上他几分。
崇明愕然,蹙眉道,“这还用得着谁传,世人皆在议论,圣巫女这一招走得不漂亮,还不若大大方方与商王室站在一边,也省得背个伪善小人的名声,把你们赶出竹方,倒像是做贼心虚。”
崇明说着亦摇头,眉头皱得更紧,“一切都是为了殷商,此番圣巫女是大功臣,子民们会记她的功,她缘何要走得这样极端的一步棋,两方谁都没好处。”
他当初亦是这么想的,结果出人意料,心存侥幸,加之这个契机来得太诱人,他下了黑手,表了心意被暴打了一顿。
殷受瞥了眼崇明,精神不济,“她最是讨厌耍阴谋诡计的人,尤其是我们平日关系要好,踢我一脚,算她心存仁厚了。”
崇明沉声道,“旁的事我无从知晓,只阿受你当明白眼下的时势,天下三分,我殷商占一分,西伯昌占一分,圣巫女剩下一分,绝不可姑息其坐大,你是殷商储君,若当真为了她头脑不清,殷商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