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没理他,本是想转身就走,又快步进去了,脚下生风,再不肯再多听里面的人多说一句,听说圣巫女的亲事后生出来的烦躁和不悦在见到花圃里这一幕后滋生到了极点。
殷受进去后见甘棠朝他招手,并且神色如常,就更烦躁了,进去目光看向石桌上的短剑,心里越发暴躁,盯着付名问,“棠梨,棠梨两个字也是你叫的么?”
他这么明显的敌意,甘棠都吃惊不已,更勿论付名了。
付名脸色霎时有些发白,搁了笔站起来,回道,“殷受你是殷商三子,我亦是东土伯的王子,再者我和圣巫女定了亲,叫棠梨再自然不过,倒是王子你,待我和圣巫女完婚,就不好叫她私名了。”
“放肆!”殷受听得发怒,付名这是挑战,一个男人朝他发出的挑战!
甘棠看着毫不相让的两人,竟十分荒谬地想起了那日她和羊羚对峙的情形,顿时打了个寒颤,赶忙上前把殷受拔[出来的剑压了回去,莫名道,“阿受你怎么了,心情不好么,发这么大火,付名与我有婚约,不是外人。”
他会不知道付名是谁么,殷受心里的火滋滋往外冒,烧得他五脏烦闷,还有那个陶邗,如今也在驿馆里养着了。
两方诚心要与圣巫女联盟,可以说是完全没把商王室放在眼里了,有了竹方和鸣方,说圣巫女三分天下占其一,一点也不为过,还有这个付名,往后成了她的夫君,她最亲密的人么?
甘棠又朝付名道,“阿名,阿受是我的好友,他人很好,你们以前没见过,以后就认识了。”
付名点头道,“我知道的,三王子殷受与圣巫女自小相伴,情谊颇深,我都知晓的。”
甘棠只觉自己给双方介绍完,气氛更僵硬了,尤其是殷受,心底的敌意一层盖过一层,不用想都知道,这殷商三王子是在忧心她和土方鸣方结盟会对殷商不利。
甘棠想着抽空再表表忠心,眼下也不说什么,只问道,“听说盂方侵扰西边,商王派你和商容一道出征,出征的日子定了么?”
殷受听甘棠询问关心,心里翻腾的情绪也没好多少,朝旁边站着的付名道,“你下去,我和圣巫女有正事要谈。”
付名朝甘棠点点头,温声道,“那棠梨,我先下去了,下晚来寻你一道用晚食。”
用晚食,是不是还得一道同床共枕。
殷受见付名拿起的剑样式和甘棠送给他的如出一辙,起了杀心,十分希望付名自此能消失在他面前。
甘棠等付名走远了,这才无奈问,“阿受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我对大殷的忠诚,我发誓,绝对没有贰心。”以当下的时局,联姻带来的好处可想而知,毕竟她是大殷的圣巫女,对外和商王同属一个阵营。
殷受不是怀疑她,联姻是眼下最有利的办法,在四土之国蠢蠢欲动、西方诸侯皆以西伯昌为首的情形下,土方和鸣方归顺圣巫女,总比纳入西伯昌的口袋强,只这不能否认甘棠的势力范围变大了,且照这样的趋势下去,还会越来越大,她值得信任,可她的夫君们、甚至以后的子嗣、乃至于甘源甘阳等人,就未必了。
且这件事是给其它诸侯做了个示范,投靠圣巫女能富国强兵,谁也不傻,对圣巫女俯首称臣是想象得到的事,事关社稷邦交,也不是他信任她便能放任不管的。
虽是不太有可能,殷受还是开口问,“棠梨,可以放弃结盟联姻么?”他亦不待见付名此人,不乐意甘棠娶旁的人,于公于私,这件事都不是他想看见的,况且现在就已经显示出亲疏来了,以往甘棠有了新东西,新想法,无一不是先来找他,这时候一股脑都给了付名。
盟约已定,不能随意反悔,且甘棠不想反悔,对她来说,这是个好机会,土方和鸣方都是矿石大户,她蜗居在竹方,迟早坐吃山空,甘棠便摇头道,“不能,我待你好,你当看得出来,鸣方和土方看样子并不打算跟着商王室,我收了他们,总比西伯昌收了强,阿受,我们是互利互惠,且事情已成定局,想反悔是绝对没可能的了。”
殷受沉默不语,知晓甘棠这里行不通,便暂且不再提这件事了,转而道,“我也不乐意付名跟着你,不乐意看他与你亲近。”
这都几岁了,三岁小孩才会为朋友有了其它伙伴不高兴,甘棠哭笑不得,“山茅野菜,这个做起来方便,以后会更多。”
那也不成,他就是希望她像以往一样,有了什么东西,什么想法,好的不好的,都第一个与他说,三五年来他们不都这么过来的么,为什么要改变,殷受看着甘棠轻松愉悦的神色,半响问,“棠梨你对这一场联姻似乎很满意,得利是其一,付名和陶邗也是中上之人,你好似挺开心的。”
无端端多了两个竹方的地盘,她事业的推进速度翻了好几翻,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甘棠就道,“我也想通了,世上联姻的这么多,不也好好过么,我得了好处,又年长很多,亏欠他们,自然是想让他们过得开心些,以后等付名他们年纪大了,喜欢上别的女子,放出去就好。”
听甘棠这么说,殷受心情好一些,也蹲下来想帮她分拣草药,“你想茬了,他们定不会离开你的,我看付名对你,有点像我阿母对待父王。”付名生性不是要强的,但方才因为甘棠,分明很强势了,敢对着他说出那些话,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甘棠被逗乐了,连连摇头,“你还是太小了,我脸能不能好全还是个未知数,男子现在崇拜带了刀疤的英雄,长大知道颜色好,就未必了,我现在这副模样,做首领做英雄做神明都成,却没人愿意娶回家做妻子的。”
殷受听了便想,她是美而不自知,究竟哪里美,他也说不上来。
脸上伤痕还在,但似乎也没什么打紧的,他同她相处这些年,除了一直帮她找药外,他也不在意她脸上有无疤痕,能不能好了,似乎像现在这样就挺好。
殷受看够了也没挪开视线,只道,“你也不差,现在这样也挺好,再说你才学胆识过人,脸好不好,倒在其次了。”
帝辛竟还会安慰人了,甘棠想乐,她这辈子的容貌和上辈子一模一样,长大了自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美,是个十足十的大美女。
虽然这时候的审美和后世有所不同,但要是没有疤痕的话,她也算中上乘容貌了,在孤儿院里能被收养,样子和身体都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甘棠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你明日一早点兵启程么?我拿些备用的药包给你,你自己带着,受伤时也能有个急救。”
殷受听甘棠絮絮叨叨地问这问那,心情莫名跟着好起来,神色也缓和不少,开口道,“今晚陪我一道用晚膳罢,就吃那个豆芽汤,你派人去跟付名说,让他不要来烦我们,我不想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