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丫为了严肃表示对皮条客黎三小姐表示不屑,一边听一边从手包里取烟,等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往烟嘴里塞烟的动作却顿住了,红唇微张,有些发愣的看着她。
仁至义尽,黎嘉骏也不再多说,摸摸她卷得毛茸茸的头,笑嘻嘻的上车了。
她倒是不担心张龙生他们,瞧那机灵样,恐怕淞沪会战刚开始,他们就跑了,到时候扔下刘金丫,再正常不过。
偏偏如果南京陷落,不幸的是百姓,死;更不幸的是这群姑娘,生不如死。
火车缓缓启动,黎嘉骏接过张龙生准备的一大叠报纸和杂志,再次感谢后,离开了南京。
除了逃难,她从来没有那么急迫的想离开一个城市,这儿古景恢弘、秀美庄严,每一处都凝聚着人文和自然的灵气,但是每一个行人的鲜活都好像在嘲笑着她的无能。
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在火车上发了许久的呆,她终于沉淀下了翻涌的情绪,拿出杂志和报纸看起来,虽然知道希望不大,但她还是紧张的翻了一遍新的大公报,果然还是没她的那篇文,可她又不想按原计划往别处投,总巴望着在上海等着她的不是退稿信,而是改稿信。
即使最终都是退稿的命,能得到一点点拨也是好的。
再翻阅了一下其他报纸,她继独立评论刊载的文章后,又给那儿投了两篇,现在都还没上,不知道是退了还是要等,总之她文采不出众,就要在数量上取胜,本来打的就是给人洗脑的主意。
旁边大嫂在震荡的火车上昏昏欲睡,金禾抱着俊哥儿也睁不开眼的样子,黎嘉骏虽然也有点困,但还是下意识的掏出了她的牛皮地图。
此时牛皮地图上已经线线圈圈划出了不少,她在多方指点下把关外四省大致画了出来,黑龙江那块的时间线在离开齐齐哈尔后又被二哥加入东北抗日义勇军的消息给延续了下去,但是这句话打了一个括号,因为她们都不知道二哥活没活着,只是心里这么希望着罢了。
而热河那一块则标上了另一个希望,但愿大哥现在在热河那儿,若是在……
黎嘉骏点了点热河后面她照着后世的地图描的长城,心里忽然热了一热,热河是肯定要掉的,大哥若是活着,现在都不来信,一来可能信往北平去了他们没收到,二便是关内外通信不方便,东北军是一路从关外打到关内的,那历史书上提及过的“长城抗战”说不定也会参加。
她现在都快总结出一套经验了,虽然整体是惨痛的,可初高中历史书大多是报喜不报忧的,抛开党史,那些被提及的大小战役不一定都胜利,但必然是有什么亮点,她心里有长城抗战四个字,记得它的形容词貌似是可歌可泣,那就应该不是一边倒的。
想起范师兄提及的西北备战问题,他说他迟早要去二十九军拜访萧振瀛,不知道可不可以约一发?说不定能得到点大哥的音信呢!
她把这个想法在边上用铅笔写了,接着就开始记录在南京的事儿,为防别人看到,她只能继续网游火星文体:“进南京,我方青铜级别,敌方白金级别,团灭就在眼前,不能强退,也不能告诉队友,心塞塞爱不动。”
如果不去西北,在七七事变后,她是不是要准备迎接淞沪会战了?
但愿她能在此之前把老爹劝去重庆……
南京到上海只要八个小时,他们下午出发,走走停停的,快深夜也到了。
刚得知进入上海的时候,黎嘉骏是很激动的,她从那……么北,一年内就到了那……么南的地方,离上辈子的家乡简直触手可及,这里湿润的气候,狂猛的热度在秋老虎的时候发挥着阵阵余热,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而舒适,不像北方,坐着坐着就感觉自己要干掉了,一天下来手就离不了水杯。
他们在上海北站下的车,接站的人喧喧嚷嚷的,大灯下好多人举着牌子,大多穿得很正式,就像陈学曦那样一看就知道是小弟,来接的还是陈学曦,另外一个助理开了车专门运行李。
黎嘉骏随身就那么点行李,大嫂抱着俊哥儿,她则和金禾一道拎着随身的箱子往外走,车站很大,如果说北京站像霍格沃茨的塔楼,上海北站则像是霍格沃茨的礼堂,风格类似却一高一阔。
出站走了许久才到停车的地方,另一个叫阿扁的助手勤快的放着行李,黎嘉骏在一旁帮手,陈学曦不知怎么的,左走走,右走走,又站着不动,等了一会儿,他冷不丁的抓住一个路过的年轻人的手臂。
几乎同时,黎嘉骏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望向一旁的大嫂,却没看出什么来,她注意力转向陈学曦,正巧听到他拉着那少年人笑道:“小佛爷行个方便?“
那少年一身短打汗衫,短发被微微汗湿了,小脸居然挺清秀好看,此时没什么表情的盯着陈学曦,眯了眯眼。
大嫂一脸茫然:“陈助理,您认识啊?”
黎嘉骏却直起身,微微挡在大嫂面前,回头又仔细看了看大嫂,叹了口气,对那少年诚恳道:“小哥,换别的成不,这项链意义特殊。”
大嫂这才啊的一声摸摸自己的脖子,就刚才那一会儿工夫,她颈间贝壳状的象牙坠子项链就不见了,那是大哥给的,从此大嫂就没换过坠子,她一把抓住黎嘉骏的手臂,急得声音都发颤,看着那少年却不知道说什么:“这,嘉骏……”
黎嘉骏只能望向陈学曦,一脸怎么办的样子。
陈学曦点点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一手抓着那少年的手臂,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肩膀往一边去,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了什么,那少年又朝黎嘉骏这儿看了一眼,转身走了。陈学曦走回来,大嫂连忙问:“陈助理,那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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