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宓点头,那婆子慢慢后退,出了门后直接小跑,可不能让姑娘久等了,姑娘这般金尊玉贵的人儿,自然不能去马棚的!
不管兰玖如何说,苏宓还是紧张,手心汗湿了又湿,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兰玖也不劝,伸手拿过青瓷杯盏,茶汤清幽,翠绿微微漂浮,入唇微抿一口,茶香满溢余味幽幽,兰玖又坐了片刻,起身。
苏宓第一时间抬头看着兰玖,抿着唇,眸色定定。
不安几乎写在了脸上。
兰玖走到苏宓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将苏宓眼前的光亮全都挡住了,苏宓仰头看着他,看着他黝黑的双眸,两人无言对视。苏宓以为兰玖会劝自己,谁知他静默半刻,道:“想吃鱼了。”
苏宓:……
这时候你想的是吃鱼?!
兰玖:“这次不要清蒸,要红烧,你做。”
苏宓:……
无语的看着兰玖施施然转去了屏风后,眼角抽了又抽,心里只有一句话。
我!不!会!红!烧!
…………
被兰玖这一【闹】,内心的不平竟缓了下去,等走廊传来脚步声时,心竟已经静了。苏宓想了许多,以为会看到一大家子人,以为他们会攀亲,以为他们会哭哀,结果当人真正出现在门前的时候,心里怔了怔。
只有一人进来。
一名四十出头,国字脸,横眉,眉眼略严肃,身着靛蓝对襟薄衫,身无长物。苏宓在看他,他也在看苏宓。抬头看到苏宓的那一刻,眸明显颤抖,像,像极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指尖动了动。
抬脚走到苏宓跟前,双膝一弯,干脆的下跪。
“苏家现在家主苏星河,见过姑娘。”
苏星河,苏星月,若论血缘,这位大概是自己的舅舅?而这位血缘关系上的舅舅,毫不犹豫的对自己跪下,苏宓突然就明白了兰玖所说的苏家人很冷静是何意了,确实不会生气到气哭,心里很稳,亦很冷。
苏宓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
“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苏星河跪在地上,背脊笔直,视线始终下垂,声音很稳。
“往事已不需再论,只说现在。”
苏星河默了默,抬头,定定看着苏宓微垂的视线,明明是血亲,他冷静到漠然。“苏家会退出京城,三代内都不会再碰瓷器。”
自己还没上门,苏家就已经给出了交代?苏宓忽然想笑,甚至想给他一刀,摸摸看他的血,是不是冷的。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苏星河,缓缓道:“就这样?”顿了顿,再道:“这样就弥补我娘了?”
苏星河依旧平静。
“其他但凭姑娘吩咐。”
苏宓:“罪己书。”
苏星河的平静终于撕裂开来,抬头,定定看着苏宓,看着这个和妹妹几乎一模一样的侄女。
苏宓:“当年是你们苏家自己向楚成帝进言,说苏家愿意承担百世骂名,苏家苏家,总不能让我娘一个人担了。”俯身看着苏星河的眼,一字一顿说得清楚,“这份罪己书,我会昭告天下,记入史册,成全你们要的百世骂名。”
这是要为星月正名,让苏家把一切真相昭告天下?
苏星月看着苏宓。
心里并不意外。
锦珍楼的一切自己已经清楚,苏宓在场说的每个字,甚至她的神态,都已知道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知道,苏家和她,已不可能有转圜,她的心里只有她娘,并没有苏家。而且,跟江家有牵扯的人都被收拾了,那时自家独善其身。
当时是庆幸,现在却是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