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丫头?”
苏宓正惊恐之际,身后突然传来试探般的呼唤。
苏宓瞬间回身。
一名寻常农妇打扮的布衣襦裙妇女上前,见苏宓回头,笑呵呵道:“我怕你又哭晕在这了,所以来瞧瞧。”声音很爽利,苏宓看着她的眉眼,久远的记忆慢慢浮起,苏宓呼吸滞了滞,不可置信道:“代婶婶?”
代婶婶应了一声,见苏宓双眸呆滞神思恍惚的模样,弯身,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不赞同道:“我知你心里难受,可你父母终是去了,时间也过了两个月,你若是一直折磨自己,他们在地下也不会安心的!”
父母去世两个月?
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自己明明是自杀了,怎么就,怎么就回到十年前了呢?
代婶婶见苏母眸色呆滞,原本就清瘦的人儿更瘦了,脸色白的吓人,脸更是小的一个巴掌都比不过。心里重重叹了一声,这孩子是个孝顺的,日日都在坟前祭拜,数次都哭晕过去了,孝顺是好事,可也不能这么折磨自己不是?
本想再说,可见苏宓脆弱苍白的模样,到底闭了嘴,扶着她慢慢下山。
苏宓脑子一团乱,麻木的随着代婶婶的步伐下山。
临近山脚,熟悉的村落展现在眼前,而当村尾数年都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出现在苏宓眼前时,苏宓是真的信了,相信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苏宓再次站在苏家门口,已经金乌西坠,苏宓站在门前,迎着绚丽的晚霞看着门旁的苏宅二字,长形方正红木,篆刻行书苏宅二字,脚步,竟有些迈不动了。代婶婶以为苏宓是还没回神,殊不知,对苏宓来说,已是十年后了。
这十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春河村苏宅的过往,记忆早已淡泊。
可现在,站在苏宅门口,苏宓脑中自动浮现了当初建大屋时阿爹阿娘脸上的高兴,也记得这块门匾刻成时阿爹想着对自己说,【宓儿本该是大家小姐的,阿爹没能耐,只能照葫芦自己弄一个,宓儿别嫌弃。】
……
苏宓站在门前久久不动,代婶婶疑惑的看着她,道:“怎么了?”苏宓回神,摇头,抬脚。
苏家不缺钱,房子也修的气派,三进三出的院子,白墙青瓦,前院阔朗,墙下还从别处移来了枝繁叶茂的石榴树来,盛夏时绿叶葱葱郁郁盖了一地,瞧着又喜气又凉爽。
苏父苏母都是地道的农民,可两人坚定认为苏宓本该是大家闺秀,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苏母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那些大家的小姐们都爱花草,整日花香为伴,便寻了蔷薇,为苏宓弄了一处花墙。
现在正值初春,蔷薇还未盛放,翠绿的嫩叶爬了一墙篱笆。
苏宓眸色顿了顿,继续往前。
走过石板铺就的短路,抬眼便是正厅,苏父苏母性子都大气也爱阔朗,正厅修的很宽,摆两套桌椅都绰绰有余,苏母爱洁,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丝尘埃俱无。可现在,红木整套的桌椅已蒙上了一层薄灰。
代婶婶见怪不怪,这宓丫头天天去哭坟,哪里有空管家里?见她还是神思不属的模样,道:“我扶你去小楼,你睡一会吧。”
小楼?当年的闺房?
苏宓随着记忆,鼻尖泛起好闻的木香。
绕过前面的院子,穿过青石板路,然后便见一片葱郁的竹林,竹叶错落间隐隐可见小楼飞檐,苏宓脚步不可察觉的一顿,然后轻轻挣开代婶婶的手,一步一步往着小楼而去。外面是竹林环绕,楼前则是花香满溢。
小楼前种了各色的花卉,现已初春,花苞已展,各色形状不一,虽未盛放,但已可预见盛夏时是怎样的美景。苏母专门问人打听的,说竹林虽风雅,但蚊虫众多,又去寻了好些既能驱蚊又好看的花儿来。
苏宓站在楼下愣神。
真的是自己屋子,没想到还能再回这栋小楼。
苏宓稳了稳神,推开了雕花镂空木门。
门扉咿呀打开,入目便是空旷只有前方布了一层薄灰的楼梯。苏宓住在三楼,而一楼二楼,苏母当初说以后有了外孙再布置。苏宓抬脚慢慢往上,苏父苏母什么都想给苏宓最好的,就连楼梯也都不意外。
木质扶手被苏父精心雕刻了花卉,花朵都是镂空,这边是蔷薇,转角便是绣球花,一朵接着一朵,用花儿为苏宓铺了一层又一层的路。苏宓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竟是小跑的上了三楼,深呼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进门便是五蝠抱寿桃屏风,屏风用楠木整雕,上面的蝙蝠,寿桃,全是苏父一刀一刀刻出来的,苏宓生的弱,苏父盼她身子康健,盼她长命百岁,用了三个月的时候为她雕了这一屏五蝠抱寿。
整个屏风着的色是红漆,蝙蝠的棕黑,寿桃的红白,极其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