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尽然,如果北方机械厂真的不去青溪,那么长风机器厂肯定要重新评估,而另外估计兵器工业部那边大概也希望这一类企业能集中在一个地方,这些因素都会发生作用,夏书记现在在北京,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他也正在寻找关系做兵器工业部那边的工作,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暂时不管长风机器厂,牢牢把北方机械厂这边工作做扎实,力争尽早草签协议,这就可以对长风机器厂形成压力,到时候要和长风机器厂谈,也要好办得多。”
“王书记,看样子夏书记是志在必得啊,咱们两边使力,不怕他北方机械厂不就范,只要北方机械厂入彀,那长风机器厂我估计也就跳不出手掌心了。”陆为民微笑着道。
“呵呵,为民你这词儿可用得不太恰当,什么就范,入彀,跳不出手掌心,怎么都感觉咱们是一伙阴损坏人在故意设计构陷谁似的?事实上,我们不能说这些企业选择青溪或者丰州谁对谁错,但是我以为作为企业领导决策者,既要倾听职工们的心声,同样他们也要对企业长远发展负责,怎么平衡协调这两者的需要,就是领导决策者的眼光魄力以及决策艺术的事情了。”
王舟山显然是在借着酒意才能说出这番话来,平时王舟山虽然豪爽,但是在涉及工作上的事情口风却很严,极少谈论把个人情绪带入工作中来,像今天言语中带出对行署那边的有些不满,陆为民不知道究竟是针对萧明瞻还是李志远,也许两者皆有,这也看得出来这项工作的确给了他相当大压力,现在终于有了一些眉目,也难怪他如此高兴。
“王书记,听说孙书记和焦专员那边跑的工作进展也挺快,省公安厅那边专门来了一个调研组住在丰州饭店调研这个农转非政策在丰州实践的可行性,我看也很快就要进入制定政策和实施落实的阶段了。”
陆为民也觉得夏力行这一去北京学习,怎么地委行署里一帮人都像是吃了火药似的,工作上你追我赶没的说,但是相互间火气也有些大了起来。
前两天听说萧明瞻和焦正喜就闹得有些不愉快,而孙震前一段时间似乎也对李志远的指手画脚有些不满,今儿个又感觉到王舟山似乎也对李志远有些看法,平时觉得夏力行不显山露水,他的存在性很多人还感觉不出来,但是他一走,这种不团结不协调的感觉一下子就出来了。
“嗯,老孙是个做实事的人,作风没的说,对省里各部门都很熟悉了解,加上老焦也是从基层干起来的,对各方面工作情况很熟悉,他们两这一扣手,还真是双剑合璧,无往不利了,他们那边动作快,对我们这边工作既是鞭策,也有助力,欧振太在吃饭席间明确和我提出来,如果北方机械厂真的要搬迁到丰州,那么在企业职工家属农转非问题上,丰州方面必须要有一个明确方案来帮助解决这个难题,他们的胃口也不小啊。”
王舟山一个很独特的业余爱好就是喜欢看港台武侠小说,除了金庸的小说外,梁羽生、古龙以及柳残阳、云中岳这些港台小说大家的小说都是他的最爱。
陆为民就在王舟山办公室看到过至少十来套正版印刷的武侠小说,近期他又迷上了温瑞安的小说,《四大名捕》系列,按照他的话来说,阅读武侠小说能够最大限度徜徉在武侠世界里,让自己的身心得到休整,所以这久而久之,说话间有时候都要冒出一些武侠小说里的术语了。
王舟山话里半句没有提李志远,陆为民心中微微一叹,看来地委这边两个领导都和李志远有些心结,孙震还要隐晦一些,但是以陆为民对孙震性格的了解,比起王舟山这种不太隐晦的性格,孙震却是一旦认定你不符合他的胃口就很难在真正融入的那种人。
“王书记,这么一大堆工作,样样都轻忽不得,幸好夏书记也只有三个月时间,要不这后续工作还真不太好开展推动呢。”陆为民叹了一口气。
似乎是被陆为民的这个话题勾起了什么,王舟山脸色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像是在思索某个问题,陆为民也觉得有些奇怪,自己这话似乎也么有啥语病,怎么王舟山就有了这副表情?
“为民,我们接触时间虽然不长,不过也算是在一起干了这么久了,尤其是夏书记交下来的这项工作,你也算是给我王某人撑起了,有些话我原本不想说,不过想想这也不是啥国家机密,要不了多久估计都要吵得沸沸扬扬了,所以我也就不忌口了。”
王舟山仰起头望着栏杆外的江面,上游山区刚下了一场大雨,丰江和东沣河的水面都宽了不少,水体也变得有些浑浊,已经是快晚上九点了,晚霞如锦,将整个西边天际赢得如火烧金山一般,连带着整个江面也都滚动着粼粼金光。
“夏书记恐怕回来之后在我们丰州呆的时间就不长了,你有啥打算?是不是打算跟夏书记到省里?”王舟山问到这个问题让陆为民有些惊讶,夏力行可能要到省里不是秘闻,从年初开始就一直有这个传言,去中央党校学习又加重了这种可能,但是毕竟这种事情要到文件下发传达时作数,下边人说一说无关简要,但像王舟山这样的身份,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有些严肃的口吻说出来,就让陆为民有些不解了,以他对王舟山的了解,王舟山虽然豪气过人,但是也绝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失言的。
“王书记,您的意思我还不太明白,夏书记的去向我也还不太清楚,我也从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陆为民不得不以退为进,先缓一缓,了解一下对方的意图。
第四十节彷徨
王舟山深深的看了陆为民一眼,目光重新望向栏杆外渐渐黑下来的远方,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如珠串一样在东沣河两岸渐渐亮了起来,站在这凌波轩三楼上很有一种可以俯瞰大地,睥睨众生的感觉。
“为民,你人年轻,头脑反应快,眼界宽,看问题深,嗯,嗅觉也灵,做事情能沉得下心,有钻劲儿,在处理事情上也很有分寸,说实话,我老王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军队地方上辗转,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王舟山抿着嘴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中,“你现在有很好的基础,但是你工作时间太短,大学毕业才两年时间吧?给夏书记当秘书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只可惜省里可能对夏书记更重要的安排,你自己也应该要考虑一下自己的规划。”
见陆为民张嘴欲说,王舟山摆摆手,“为民,我知道就算是夏书记要走也肯定要来考虑你的问题,而且也会考虑得很妥帖,但他肯定也会征求你的意见,是跟他走,还是留下来?如果是留下来,那么是继续留在你现有位置上,还是另外动一动?我相信你的表现地委行署这边都有目共睹,大家都很看好你,如果你要跟随夏书记走,当然是好事,但如果你想要留下来,就需要认真考虑一下自己的问题了。”
陆为民不知道今天王舟山怎么会和自己说这番话,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两天自己的表现让王舟山非常满意,而今晚他又略略有些过量,所以才会借着酒意说这番话,这也是对自己信任看重到一定程度的推心置腹之言,这让陆为民也有些感动,只不过现在就要谈自己的去向,未免有些太过唐突了,这大概也是借着酒意而言。
“王书记,我还真没考虑那么多,夏书记要走我也听说了,不过没那么快吧?不是说可能要等到十四大之后去了么?”陆为民相信王舟山肯定也有他自己的消息来源渠道,这么有心提醒自己,肯定也是有感而发。
“许多事情都很难说没有变化,也许吧。”王舟山有些感触般的道:“自己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回到自己房间时,陆为民有些睡不着,王舟山的话给了他一些暗示,看来夏力行的离开也许并不像自己想象的会在年底去了,甚至还有可能过不了十四大,那也就意味着自己将面临着一个何去何从的境地。
这才多久?躺在床上的陆为民静静的想着,给夏力行当秘书也不过大半年,出任综合科科长也不过两三个月,难道自己真的又要面临一个变化之局?
虽然算不上颠沛流离,但是这样频繁的变化的确让陆为民有些疲惫,而且每进入一个新岗位,首先就要过熟悉时应关,全力以赴的做好自己的工作,而且要做出成绩,这才对得起一干对自己寄予厚望的领导,不让他们失望,也要让周围等着看笑话的人哑口无言。
他不能不考虑这个问题,他已经踏进了某个圈子,而且是以一种异乎寻常的速度踏进了这个圈子,如普通干部到副科级领导,再到正科级干部,而且是居于地委办核心部门,这样的速度已经创造了记录,但是在科级干部也是最容易沉淀下来的,尤其是在丧失了当初推动上进的某种优势之后,一下子沉淀三五年乃至七八年都很正常,正因为如此,陆为民不得不提前考虑。
是跟夏力行走,还是不跟夏力行走?这是一个问题。
毫无疑问,只要自己内心愿意,夏力行肯定会愿意让自己跟他走,但这是最好的选择么?
从表面上来看,这里所当然是一个最佳选择,自己跟着夏力行时间不过一年不到,按照一般的规律,一任领导的秘书基本上都是三到五年,干得好,领导看重,又有机会,三年就能安排一个副处,当上五年秘书,如果领导信任,最起码也得考虑一个像模像样的副处级位置,这都在情理之中。
三五年上一个副处,这已经是仕途上相当顺畅且快捷的速度了,这也是为什么无数人对给领导当秘书趋之若鹜的原因,可对自己来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