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后,一场大雨把漂浮在空气中的浮尘全部冲刷干净,天亮时分,走出驿站的锦衣卫深吸一口气便觉得心旷神怡。
“都收拾好了吗?”副指挥使从屋内走出来,望着被大雨冲刷过后的碧绿旷野,也觉得眼前一亮。
“已经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出发。”答话的锦衣卫说着一顿,看向副指挥使身后。
随着木质楼梯发出“吱呀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几个婆子走在最前面开路,后面跟着陈灵欢。
与昨日初来驿站之时的趾高气昂不同,今天的陈灵欢冷着一张脸,见到他们都不愿意正眼相看,只随便瞥了眼就不屑地挪开眼神。
护国公府的下人暗中议论陈灵欢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看来是相当形象了。
副指挥使没跟她一般见识,吩咐手下准备启程,自己则从另一端的楼梯走上二楼,前去接国师下楼。
陈灵欢看见他们居然也不理自己,不满地冷哼一声,扶着丫鬟的手自顾自下楼。
早有人前去传信,护国公府的马车修整完毕,已经等候在门口。
丫鬟婆子先送陈灵欢上车,再自己上车,一群人有条不紊地坐进马车中,排成一列朝驿站外驶去。
门口站岗的锦衣卫目送他们远去,暗自与同伴嘟囔:“这阵仗还是小了点,不像是正大光明出来的。你说他们要去哪里?”
昨晚前来打招呼的婆子只说是路过避雨,但看陈灵欢的表现是专门奔着国师来的。
同伴垫着脚眺望远方,瞧着护国公府马车车队离开的方向,忽然“咦”了一声:“这好像是回京的方向。”
驿站就在出入京城的必经之路上,从这里望去,一眼就能瞧出来前往不同方向的马车。
两名锦衣卫对视一眼,都意识到昨晚那婆子说什么避雨歇脚之类的言辞都是借口。
副指挥使扶着国师下楼,透过敞开的大门正好也瞧见这一幕。
两人对话声音虽轻,但国师听得清清楚楚,低声对副指挥使道:“往后若是有需要再查陈灵欢,务必让人小心再小心。这人……”他斟酌一番,才找到合适的说辞,“没看起来那么简单。”
经过昨晚那档子事,副指挥使自然明白此事。
只是一想到他们这些行事老练的锦衣卫都曾经被这个小丫头片子戏耍过、欺骗过,他就忍不住苦笑:“换了旁人,下官已经觉得需要直接拿人下昭狱了。可国师您这么一说,下官都不敢轻易请她去昭狱坐一坐。”
天武帝虽然刚愎自用,但同时也是一个识人才能的君主。
锦衣卫是他的爪牙,但天武帝并不希望朝廷内外都是锦衣卫掌控,不想自己听到的、看到的,都是锦衣卫希望自己听到的、看到的。
因此,锦衣卫中高层中有酷吏,也有像副指挥使这样的清流。
双方相互掣肘,谁也不能一家独大。
党争确实不好,但一个合格的帝王知道该如何利用党争稳固自己的权力。
天武帝恰好就是玩弄权术的高手。
听一向宽以待人的副指挥使都这么说,国师叹了口气:“你们别把她逼太狠,应该就没事。以她现在的能耐,掀不起多大风浪。”
昨晚金簪莫名溢散出些许灵力,治愈了国师部分暗伤,让他能够更好地观察外界。
今日再看见陈灵欢的时候,即使相隔很远,国师也能瞧出她周身灵力紊乱,一看便是灵脉碎裂,此生修炼无望。
没了灵力做仰仗,她又是一介女儿身,在这个对女子礼教约束苛刻的世道中,陈灵欢掀不起多大浪。
即使她针对傅笙笙,也没办法对傅笙笙造成实质性伤害。
傅笙笙是公主,只要天武帝的统治还在,皇权还在,傅笙笙对陈灵欢来说就是君,就有对她的生杀大权。
国师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陈灵欢被逼急了,强行引爆体内的最后一点灵力,跟众人同归于尽。
不过陈灵欢既然敢冒险来找他,说明她肯定是别无他法,也说明她想活、不想死。
既然她想活,那就不会轻易与人同归于尽。
这就是国师提醒锦衣卫不要把陈灵欢逼太紧的原因。
进了昭狱,哪怕副指挥使只是想吓唬吓唬陈灵欢,万一陈灵欢不经吓,来一个“先下手为强”怎么办?
众多思绪挤占国师的大脑,他被人扶上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向了京城。
……
第二天清晨,钟粹宫几人正在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