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宁眼中,那纯粹就是好友之间的玩闹,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回到家里后,她还得面对他娘的逼供——王翠翠大概是累坏了,她和桂圆把她从马车上搬到床上都没弄醒她,这其中桂圆这个力气大的姑娘出力颇大,看着她将身量同自己差不多的王翠翠以公主抱的形式轻松抱起,安宁只觉得那画面实在有些诡异。
王翠翠暂时安置在她屋子旁的一间空余的耳房中,家中本来就有多余的床铺,安置一下很容易。
弄好后,安宁又细心地在桌上放上一壶烧过的开水,让她半夜醒来口渴可以喝上一杯,才去找周李氏。
因为回来的路上同桂圆串供过的缘故,简简单单地敷衍了过去。
这世上有王翠翠家那样不把女儿当人看的恶母,也有周李氏这样的慈母。
周李氏一边听,一边拍桌子,结果拍的太大力,手都要肿了,最后一边吹着手,一边骂道:“烂了心肠的人,女儿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的,为了儿子,把女儿卖进这种地方,真不是人!”
周李氏虽然生有三子一女,但最疼爱的却是这唯一的女儿周安宁,所以分外不了解王翠翠母亲的想法。
末了,又问:“你打算如何安置她?让她卖鱼丸?”
安宁摇摇头,“娘,我打算让她到胭脂铺里帮忙呢,现在那里的生意越来越好,我担心雨歌她们忙不过来。翠翠学过算学,会算账,让她过去帮忙也是好的。”
周李氏点点头,对王翠翠更是怜惜,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被家里人逼的一定要卖身才有安全感,真是造孽啊。
“那雨歌和青芽辛苦帮你开店是个好的,你一个月给她们五两银子是应该的,但桂圆和红枣来到你和慧姐儿身边更早,却还是领着几百文,这样不好。要不,让桂圆红枣跟雨歌、青芽她们一起轮流做?”
桂圆和红枣现在的工钱涨了,变成了一个月五百文钱,她们两人的月钱都是安宁支付。
安宁知道周李氏是担心两个丫鬟有所不满,说道:“娘,这个我问过桂圆和红枣了。一方面,她们在化妆上没有雨歌和青芽的天赋,另一方面,她们两个也不喜欢呆在店里,更愿意呆我和慧姐儿身边,领着那一份月钱。”加上安宁其实也没亏待她们,每次酿葡萄酒,做胭脂,都有两个帮忙的丫鬟一些奖励的。
安宁当时问桂圆后,桂圆居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示打死不离开她,说若去了城里,就再也吃不到安宁做的美食糕点。
这丫头居然还模仿她闲来写的那首诗,文绉绉了一把,“生命诚可贵,金钱价更高。若为美食故,二者皆可抛。”
说到美食的时候,她的眼睛亮得都可以当灯泡了,一副安宁若把她调开就是断绝她梦想让她生无可恋的模样。
既然两个丫鬟都更喜欢呆她们身边,安宁自然也就不勉强了,她本来就使唤桂圆更加顺手。
由奢入俭难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才半年多,她居然就已经被封建主义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习惯了桂圆的服侍。不是我军战斗力太弱,是敌军火力实在太强。
同周李氏说了些闲话后,安宁便回屋子歇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王翠翠睡得甚至比她还迟一点。
吃过早饭以后,安宁便同她签了所谓的卖身契,王翠翠上的卖身契上明文正码写着,倘若王翠翠也赎身,必须得拿出一千两的银子。
这一千两还是王翠翠刻意要求的。
她看着那签好了名字按了指印的卖身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样即使他们找上门来,想必也不愿为了一千两而将我赎回去。毕竟在他们眼中,我就价值二十两。”
“那是他们眼瞎,错把珍珠当鱼目。”
王翠翠只是苦笑——只有卖身契能给她安全感,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十分讽刺的事情。
安宁想起她以前让她保留的首饰盒,连忙拿了出来,还给了她。
两人那时候分别时,哪里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种局面,捧着首饰盒,不由唏嘘。
王翠翠抱着首饰盒,突然泪流满面,“现在想来,那段船上的日子反而是我最自由轻松的一段时光。”
安宁摇摇头,她对于这话可不能苟同,她握住王翠翠的手,坚定道:“不会的,要有信心,我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比如我就觉得我现在日子比那时候要好多了,而且日后更好。”
王翠翠怔怔地看着她,半响之后,才重重地点头,“你说得对。”
她抱紧了首饰盒,双眼之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
蝶恋花就这样从天而降了一个账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