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霖听着轻云的话,回视着她,沉默了好一会。
良久,傅霖轻声说“说到底还是师尊不好,是为师……是我太弱了。”
如果不是她不厉害,她不行,轻云又何必为她说出“我想保护师尊”这样的话。
“我要是再厉害一点,就不用让你担心,也能好好护着你了,也不用让你伤势刚好,就去学这剑法自保。”
轻云摇摇头道“师尊已经很厉害了,虽然只是凡人,却勇敢无畏,把我从左吾手中救下,师尊,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已经死了,是你救了我两次性命。而且,我并非是想自保,我只是不想总是由师尊,由你来保护我……我想保护你。”
我想保护你。
傅霖看着轻云认真的脸,心头涌起阵阵柔软与温暖。
轻云曾经在西天客栈也对傅霖说过几句这样的话,当时傅霖嘴上回应得好,心里却想着“光是说说而已管他那么多,徒弟高兴就好,以后的事谁知道”。
但傅霖其实也将那样的话放在心上了的,只是从没有真正希望轻云为自己做些什么,她能陪在自己身边已经很好了。
原来轻云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她是真的很想保护自己。
她傅霖何德何能捡到这样一个级好徒弟!虽说……问题就是把她自己也给栽进去了。
可能这就是代价吧。
傅霖心中一阵感动,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道“其实我也很想变厉害的,就是可惜,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绑定上一个没用的破东西……而且,比起变得厉害,我更想做另一件事。”
一不小心就把话题扯远了,变成了莫名其妙的怪东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对轻云说这种话,跟脑子真的抽筋、进水似的。
反正她现在多半是病了。不是病了就是疯了,偶尔胡言乱语也很正常,理解一下,人降智了有时候是会变成智障的。
轻云疑惑地望着她。
脑子进水的傅霖继续说“那件事我以前也对你说过,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猜猜是什么?”
轻云有点不解,她努力回想了许久,不敢确认答案,也不知道傅霖有何深意,于是小心问道“猜不出来。师尊想做什么?”
傅霖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泛起温柔的涟漪,一字一句地说“轻云,我想把你藏起来。”
轻云呼吸微滞,整个人在原地愣了一瞬。
她很快就回想起来了,傅霖对她说的许多话她都未曾忘记,只是刚刚没有想到,傅霖所说的“更想做的另一件事”,竟会是这个。
她确实是听过这句话,已经过去很久了。
傅霖轻声重复着当初说过的话“如果有人想欺负你,而我护不住你,我就把你藏起来。”
说完,傅霖垂了眸,不再看轻云的脸,这张脸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对她的诱惑力也太大,她须得时刻保持理智,保持分寸。
不知为何,听傅霖再次说起这样的话,与过去竟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轻云竟感觉自己的胸腔在震动,在烫,那里明明是空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此刻竟然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雀跃冲撞,奔涌着难以言喻的感受,鼓鼓涨涨的,几乎要喷涌而出。
现在的轻云已经明白了,这样的感受是因为“喜欢”。
只是她没有心,如果此刻的她有心,大概能感受到更多、更热烈,更深刻的东西。
傅霖不等轻云开口,又自顾自地说“我想找一个不会被人打扰,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把你藏起来。别人都看不见,摸不着,不管是喜欢你的,还是讨厌你的,通通都找不到、也碰不到你,只有我找得到,只有我看得见,碰得着——我想把你藏在那样的,除我以外没人知道的地方。”
几乎算是偏执得有些病态的言了。
她肯定是先前落到水里时,脑子里真的进了水,还进了特别多,挤压到了她珍贵且聪明过人的脑细胞,不然怎么说得出这种稀里糊涂的鬼话。
傅霖心底严厉严肃地喝止着自己不要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会变得更奇怪了,明明说好了要保持距离,那么不管是身体上还是言语上都该完全统一战线,可事到如今,她的本能,她的嘴还是忍不住。
她觉得自己现在像是精分了,她已经分裂成了两个,一个还是如以前那般理智冷静,在最危急的时候会冒出来喝令自己悬崖勒马,另一个则因为降智变成了弱智,整日不是想亲近轻云就是想亲近轻云,巴不得时时刻刻都贴到轻云身上去,一看到轻云那张脸就觉得心神荡漾,不受控制。
她的心清醒得很,可她的脑子、她的嘴完全不受控制,可怕得很。
傅霖抬起头,重新看着轻云,那张不受控制的嘴犹豫着问“轻云,假设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你愿意……被我藏起来吗?”
永远只是我一个人的,永远停留在我身边,永远不以任何方式离开我。
“嗯,愿意啊。”轻云看着傅霖,点了点头。
她似乎一点也没去思考这样的话到底有什么奇怪的,有什么不对劲,也一点不在意这话里所藏的深意。
傅霖的瞳孔微微放大了,她感觉自己被这几个字压得有点喘不过气,眸底瞬间混杂了难以掩藏的复杂情绪。
不要说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轻云还是不要再说了。
傅霖的心理防线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崩塌过许多次,就算是地震灾后重建,效率也没那么快的,太快的话反而会变成豆腐渣工程,更加不堪一击。
再这样下去,她会直接放弃抵抗,顺其自然,让弱智的小傅取代理智的小傅,抛弃仅剩的那点道德良知,静静等待命运安排的happyending或badending。
傅霖内心还在痛苦挣扎,倍受煎熬,对这一切浑然不知的轻云,则是不躲不闪地回视着傅霖,弯起了唇角,露出傅霖所熟悉弧度的微笑。
轻云眸光一如既往的清澈,声音也始终很平静“如果是师尊,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师尊想让我做什么,想对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因为我知道,师尊,你总是对我好的。”
轻云“不管是什么样的地方,我只要能和师尊待在一起就好了。”
“轻云,你……”傅霖偏过头,声音低得快听不见了,她的心尖随着自己想说的话而提了起来,“你不觉得我说这样的话很奇怪吗?”
“奇怪?”轻云眨了眨眼,微微歪头,看着傅霖的侧脸,“不奇怪啊。难道师尊觉得有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