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已是八月。
傅霖已经有些天没带轻云去逛过街了。说来也怪,轻云能走、轮椅彻底派不上用场之后,出门次数反而减少了。
上一次出门,仔细想想,竟然已是半月前了,还是小胖想看一场戏,二人陪同去看的。
轻云这好好的十六岁少女,青春年少,正是该长见识见世面,充实自我的年纪,都被自己给养成家里蹲了,罪过,真是罪过。
平时,除了小胖,轻云也会帮着傅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给傅霖一种“孩子真的长大了,懂事了”的欣慰之情。
轻云身子恢复了,当然也就不用傅霖帮忙洗澡、穿衣之类了,这些事,她自己都能做到。但不知怎的,或许是持续做得太久,养成了习惯,甚至是成了某种难以解释的肌肉记忆,有时傅霖早起,套好外衣坐在床边,迷迷糊糊的,还想给轻云搭一把手、想扶她起来下床。
结果反倒是她歪着身子,被轻云给扶正了。
然后傅霖就彻底清醒过来,和轻云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以傅霖尬笑着说“早啊好徒弟”而结束。
好不容易从“钢琴十级选手”跨专业晋级成为“医院顶级护工”,接受了再也碰不到钢琴的事实和遗憾,把这双手用来全心全意照顾自家好徒弟的傅霖,如今,竟然也不必再当“医院顶级护工”了。
手上的活空了下来,不用再时刻担心或费劲,算是件好事,但傅霖居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大概也很难说清是为什么,总不能说她其实是热衷于当护工的。
其实不做这些事对她来说也是最好的,因为现在的她,如果再近距离见着自家好徒弟的小身板,哪怕人家轻云才十六岁,怎么看都还是个少女,她也保不准会出现什么岔子。
毕竟,就算是神仙,对着好感人员、心动选手一丝不挂的身体,大概也会不受控制的想多,甚至看多了还会落得个走火入魔、灰飞烟灭的下场之类的。
——勇敢小傅,不怕困难,但也真的没必要推着自己往火坑里跳。
为了督促自己修身养性、立地成佛,不成为那种人人得而诛之的变态成年人,她还是……离这种赤裸裸的危险源泉越远越好。
。
八月底,太阴山附近开始不太平。
不太平的消息是梅邵侣告诉二人的。
他每天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的往返三趟,甚至熟识了好几个街上卖东西的老头老太太,成了老头老太太喜欢的那种“每天都能见到的眼熟的大胖小子”,老人家不知道他真实身份如何,没事还喜欢抓着他唠两句,镇上生点什么,小胖基本还是能摸清楚的。
现在的梅邵侣,和初见比起来都不像一个人,圆脸变得有棱有角的,身子也从圆滚滚的变成了不那么圆,一方面来说,减肥颇有成效,另一方面来说,她傅霖把人家养得像深受虐待了一样——只盼小胖爹娘高抬贵手,千万别追究怪罪。
小胖说“有人说在夜里看见了魔族杀人,所以现在,不管是什么铺子,关门都很早……客栈也是,最近都没什么生意了,掌柜的说,现在的行人来往都不住店,他们天没黑就要打烊了……大家人心惶惶,都怕遇上魔族,遇上什么妖魔鬼怪。”
傅霖皱眉“太阴山……这边不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吗?为什么会有魔族,还杀人?有人亲眼看见吗?”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直觉。直觉总是莫名其妙,又准得可怕。
傅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目光落在轻云身上,轻云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是安静地垂着眸抚摸阿林,像是梅邵侣口中的“魔族”根本不是她所认识的族人,也与她不会有任何交集一样。
傅霖当然知道轻云和那些人没有一丁点关系。轻云是魔族,但她和那些魔族不是一样的。
但是,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对劲。
小胖继续说“大家都这么说,但我觉得这应该不是真的,魔族之人就算要和外界打交道,也应该会挑个离仙门近的地方,我听爹爹哥哥说,魔族向来最喜挑衅争斗,看不起仙门之人,更看不起孱弱的凡人……他们曾以残杀仙门为乐,会更乐意与仙门之人争个高低,而不是凡人。他们残忍嗜杀,行事很少遮遮掩掩。”
“我们南华宫位处南华山,离魔域很远,我从来没见过魔族,也没遇上过争斗,但旁的有些门派,常被魔族侵扰,被抢夺摧毁仙门法器,总是会传来弟子伤亡的消息,仙门都会派人去相助……我哥哥也常去,我年纪太小,不能出南华宫,所以一直没有亲眼见过……”
轻云问“你很想见见魔族?”
小胖摇头说“不是!魔族诡计多端、喜欢做坏事,又总是残害我的同门,都是坏人,我不想见,但是……我……我想帮上我哥哥的忙,可我年纪太小,还不够格。”
轻云点点头说“确实。你现在或许只能帮上你哥哥的倒忙。”
傅霖斟酌道“小胖,其实吧,魔族应该,也不全是坏人的……”
小胖难得的一脸严肃,认真道“老师!你应该是没见过魔族,也没听过我从小就听的那些故事,不知道魔族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他们可凶残了,听说还都长得青面獠牙,不堪入目……”
傅霖心说“二公子啊二公子,我何止没见过,我甚至养了一个在身边,喏,就坐你旁边呢,你还给人家喊老大呢。”
你爹要是知道你给一个魔族喊老大,是不是得气得呕血、直接升天了?你还是别知道,也别让家里人知道最好。
不过,青面獠牙,不堪入目……这什么形容词,你们仙门都这么教导后辈的啊?是不是对立太久,有色眼镜太厚、偏见太过了啊各位。
我看我徒弟就长得跟个仙女似的,谁看谁迷糊,我就不信你们对着她还能说出这俩词来。
傅霖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管它消息真的假的,与我们无关就行。”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傅霖心里还是隐约冒出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