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琏一时间暗恨咬牙,却也半点儿都没有想到,穆语蓉竟然一开始就是奔着这么一下来的。先前试图制服他,亦不过是用来蒙蔽他的假象而已,可他当时疼得说不出话,再下一刻,便被敲昏。
穆语蓉从屋子里出来再到与章琏交手,且反过来制住他,统共连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也没有。不过等到这个时候,前来救援的人也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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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语蓉回到屋里的时候,一颗心突突的跳得厉害,反而变得紧张和不安起来。养娘、听风、听雨依旧在屋子里陪她,但神色都放松了许多。章琏已经被可靠的人押走了,想来应该不会再生变故。
之前没有太觉得如何,穆语蓉发现这会儿她反倒后怕起来了。养娘服侍着穆语蓉躺下,笑着说,“已经后半夜了,小姐还是睡一会吧。”
不知不觉,等到事情俱都妥当,已经是半夜了。她这边暂时算安全了,可章珣那边,想要完事怕是还早着。穆语蓉有些失神,便有着养娘扶着她躺下了,可躺下来却如先前那般,任是半点睡意也没有。
穆语蓉一点一点回想不久之前的心情以及发生的事情,心情变得平和了一些。她忽而侧了身子,看着坐在床榻旁的养娘,忍不住问,“刚刚的事……不会什么传出去吧?”
养娘一下便会意穆语蓉说的是什么,想笑却憋住,见自家小姐瞪了眼,忙说,“不会的,不会,如何会传出去?小姐放心吧。”穆语蓉觑她一眼,不再说话。如果不是没有法子,她也不会想那样,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法子糟糕不糟糕……
心情平复之后,因着今天没有午睡,现在又是这个时辰,且闹过一场,即便总觉得不想睡,但身体的疲惫扛不住。穆语蓉想着章珣,希望他平安无事,不知不觉间,闭眼睡着了。
穆语蓉没有睡得太久,也不过一个时辰多一点的时间。睁眼的时候,养娘趴在床榻旁也睡着了,看一眼窗外,天还是黑的。她闭眼再躺了一会,可怎么都再无法入睡,一时小心避开没有弄醒养娘,径自起了身。
听风就坐在外间睡着了,听雨负责守夜,见穆语蓉出来,连忙迎上去,小声地说道,“现在离寅时还差一刻,小姐怎么就起来了?”又道,“没有消息传进来,小姐且再睡一会,还有奴婢在这儿守着。若是得了消息,立刻与小姐禀报。”
穆语蓉摇头,两个人其实没有闹出很大的动静,听风却醒了,没多会儿,养娘也醒来了,从里间出来。四个人一时间又再凑在一处,虽然没有更多的话,但各自安心。
即便已经是春天,昼夜温差仍是有的,夜里难免凉些,凌晨尤其是这般。门外依旧有人走动,负责巡逻与探查情况。养娘出去要了热水进来,穆语蓉洗漱净面,而后穿戴整齐坐在了外间,又似是等新的消息,又似在等天亮。
透过紫檀木雕花嵌琉璃碎片的窗子往外面看,也并看不到什么东西,但穆语蓉就这么定定望着,想念章珣的心情一浪接着一浪将她的全部心绪尽数淹没。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外面响了起来,穆语蓉兀然站起身,还不等来人敲门,房间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穆语蓉拧眉看着匆匆过来的兰溪,等他开口,只觉得慢吞吞的,光叫人心急。兰溪喘着粗气,脸上虽无笑,但语气并算不上沉重,与穆语蓉说道,“殿下让奴才来传话,让夫人不要太着急。殿下受了伤,一时间回不来,请夫人随奴才到宣执殿偏殿去见殿下。”
即使兰溪是这样说的,穆语蓉却似只听到了那句受了伤。她一时间想着,宣执殿她也曾去过,便不管不顾往外疾走,更等不及让兰溪带路或者叫人去备轿。养娘几人喊了她几声,却只看到。穆语蓉浑无所觉。
看到穆语蓉是这般,养娘没忍住瞪了兰溪一眼,扭头提了宫灯连忙便追了上去。听风听雨少有的担心,瞥了兰溪两眼,自也跟上去。被甩在一旁的兰溪,倒是觉得自个不过是传个话罢了……却半点儿不敢耽误,也去追穆语蓉。
出来以后,方知道雨未曾停。绵绵细雨打在穆语蓉的身上、脸上,她亦顾不得,却到底有一股生气与愤怒,和担心并齐。这已不是章珣第一次受重伤了,先前那次也……即使说,不要着急,但已经伤到动不得身,她如何能信无碍?气的是他没有照顾好自己屡屡如此,更气他对自己不珍惜。明知道别人担心,偏偏是这个样子。
穆语蓉越是想,越似脚下生风,走得飞快。一路上不须特别思考与分辨,却竟也完全没有走错路,便寻到了宣执殿。章炜正好在外面与下面的人交待着事情,看到穆语蓉来了,连忙喊她一声,以为她这么急匆匆是担心过头,却看到她一脸愤怒,反而摸不着头脑。对于他的话也没有理会,直接就进得了殿内。
殿内却不仅仅是章珣在,皇帝也在这里。在看到章珣面庞的这一刹那,穆语蓉心思落定,便直接与皇帝行礼。皇帝免了穆语蓉的礼,看一眼章珣,脸上浮现点点笑意,做了回好人,未多说什么,直接出去了。殿内的其他宫人也都跟着退下,便再无人打扰。
章珣这会正半靠在小塌上,看得出来伤口处理过了,雪白的布条一圈又一圈缠过了胸前后背,即使披了件衣服亦挡不住上半身纹理清晰的腱子肉。看见了穆语蓉的瞬间,倒觉得身上的疲惫瞬间就散了。原先表情还带着些许凝重的人,更是一下子露出笑来。
穆语蓉见他想要起身,连忙走过去摁住他,只要他坐着。先前想好的定要骂他一骂不可,在真的见到这个人的时候,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反应过来,却更恼自己在章珣面前便半点儿坚持也没有了。
“晚上休息了么?”章珣握住穆语蓉有点凉意的手,带着她在小塌旁坐下来,见她发梢、身上都有些水珠,便伸手替她轻轻拍去,却也知道,多半是走过来而不是坐轿子。尽管早就预想到,所以才吩咐兰溪传话说让她不要着急,结果,果然还是着了回急,心底又更觉得温暖。
由着章珣摆弄着,穆语蓉略点了点头,说,“睡了一个多时辰。”又说,“你肯定又没有休息。”见她蹙紧了眉,散去大半的恼意重新在脸上聚起来,章珣抬手摸着她的发,故意轻声说道,“你皱眉,我就更疼了。”跟着手不安分的落下,放在了穆语蓉的腰间。
下意识想要打掉他不安分的爪子,却因为顾及他受伤而没下得去手,穆语蓉松了松眉头,问他,“伤在哪儿?伤得重不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着急,却仍掩不去期间的关心之意。
章珣往穆语蓉身边稍微凑了凑,并没有正经回答,只说,“一看到你就不疼了,比什么药都管用,不必担心。”穆语蓉便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抱住章珣,不知道伤口在哪里,只敢小心翼翼怕弄疼了他。
“没有那么严重,我故意骗你过来的,晚上我就回毓华宫。”穆语蓉低头看一眼被抱在了怀里的人,只说,“不要勉强自己。”又问,“累不累?睡一会?”说着推开了他,调整好姿势后,让章珣躺下来枕着自己的大腿,道,“你睡一会,有事情我喊你。”
章珣已经有两天两夜不曾合眼,之前每天休息的时间亦并不多,这会儿自然又困又累,不过是勉强打起来精神而已。闻着穆语蓉淡淡的香甜气息,才觉得安定,被她抱在了怀里,才觉得安心。
想起来她与章琏之间的那场,即使当时又悔又怕,担心她会出了事,这会儿,章珣亦是忍不住打趣,说,“你这么的厉害,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不敢反驳,怕你……三哥若是早知道,怕是会乖乖被你擒住了,免得遭那样的罪。”
穆语蓉不意他会拿这个来打趣自己,偏他身上有伤自己不敢做什么,一时间只得瞪了瞪他,伸手覆上他的眼睛,强作镇定说一句,“睡觉!”听到章珣低低的笑声,又伸手封了他的口鼻。章珣闷笑着,笑声刚收起来,便睡着了。
见他睡着了,穆语蓉方才移开手。低头静静地看了章珣一会后,又如先前他那般半靠着小塌,手中却握着章珣略有些粗粝的大掌,也闭眼养神,心下想着,这一桩事情也度过去了,后面,应当便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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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三日,大皇子章熙联合三皇子章琏、六皇子章琛与部分朝臣企图篡权夺位,犯下了大逆不道之行,终在皇帝与五皇子章炜、九皇子章珣的镇压之下以失败告终。皇帝陛下感念于其过去孝心,悯其骨肉血缘亲情,饶其性命,贬为庶民,携妻子前往锦城安住,终生不得出城。
章珣伤得确实不算特别重,可也并不能够说轻。穆语蓉气恼了他一回,但也被章珣哄了半天,到最后自然没法计较。何况章珣将孩子搬了出来,说她若是真的生气,对胎儿影响不好。穆语蓉惯常知道母亲的心情会影响到孩子的心情,更不得不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