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安站了起来,捏着一双拳头愣了半晌,沙声道:“那就早些睡。”
他推门出来,出的太疾,居然差点就撞到,正站在门外的齐如意,她端着盅子汤,大约是瞧着锦棠还未睡,端来给她作宵夜的。
俩人站点撞到一处,陈淮安语声极简短的说了句:“出去。”
齐如意哎的应了一声,也是立刻就走了。
不过,到了楼梯口,齐如意咬着唇回头,深深儿瞄了一眼深掩着的门,心说:主母守身子守的这般紧,二爷饥困成那个样子,我这个作妾的,难道就这样瞧着他如此痛苦的,一直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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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锦棠换了件靓蓝面的束腰直裰,站在铜镜前盯着自己许久,虽说束了男子式的绾髻,却也往耳侧,缀了两只金粒子做耳坠儿。
如今世道,女子为商当然艰难。
像黄爱莲这种,其父是首辅,其姑是皇太后,都有人在背后指指戳戳。更何况她一个小县城里来的寒门女子,想为商,就不免要接受非议。
不过锦棠并不怕这个,也没有因此就特地女扮男妆,毕竟女子没喉结,声线也细,一开腔就露馅儿了。
但是,皇帝见她,肯定也不过匆匆一面。鉴于旭亲王有个走后庭的爱好,而上辈子也有颇多传言,说皇帝似乎对于男子比女人更偏爱,锦棠还是决定,从耳朵上点了点,叫皇帝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个女商才行。
关于后庭的事非,于一个行商的女子来说,总是越少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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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亲王府门外早已由皇家卫兵所警戒,两侧皆护卫们圈了起来。
马车一辆接着一辆,将锦堂香门前的旷地整个儿占了个满满当当,男眷从东门入,女眷从西门入,如流水似的,两厢不干涉,虽说人多,但是几乎没有太嘈杂的声音。
而锦棠没看见的是,陈淮安一袭青面交衽布衣,居然也在人群之中。
不过,他是跟他母亲陆宝娟一起来的。
高大魅梧,一身阳刚之气的儿子,跟在陆宝娟身后,明面上看着极为谦和。
但是陆宝娟想要触碰他一把的时候,他旋即就会避开。
儿子眉眼之间于她的那种厌恶藏都藏不住了,陆宝娟于是柔声道:“娘也知道自己错了,往后决不会再犯那样的蠢事儿,就这一回,淮安你就原谅了娘吧。”
陈淮安轻轻嗤了一声笑,道:“走吧,莫在人前丢丑,你不是最怕丢丑么?”
他不过是,想借着陆宝娟的身份入旭亲王府而已,自打在她露了那曲折的一手,想把锦棠赶回渭河县之后,于这个亲娘,两生的怜悯也就彻底耗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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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棠一到酒坊门前,遥遥便见一穿着鸦青面直裰的男子,面白貌净的,就站在酒坊门外。
这是昨日那刘思罔,旭亲王府的大管家。
遥遥见锦棠前来,他几步迎了下来,说道:“我家王爷一直等着,娘子快与我前去。”
锦棠转身,于齐如意手中接过一本书,双手递给了刘思罔,说道:“这是吾家继父所著的《竹山草堂记》,听闻刘先生好书,小女便带了一本来,于您翻阅。”
《竹山草堂记》是康维桢在竹山书院时写的书,他这本书中的论调,与如今所讲的朱程理学,孔子独尊的论调截然相反,所以此书出不得,只能以手抄的方式而流传。
不过,因为康维桢于书中,主张万民皆等,不分高低贵贱,婚姻自由,不该以礼教压迫,而对于妇人在当阶社会中的地位,也进行的很长一段的论述与辩驳,所以锦棠一直将此书带在身边。
与人结交,就得投其所好。锦棠觉得刘思罔虽只是个阉人之身,毕竟曾经为仕家子弟,其学问与品德还是俱备的,所以也不过顺手一礼,便将此书转赠。
刘思罔原本对锦棠也不过平常的客气与谦和,接过这本书略翻了翻,随即拱手一拜,道:“却原来,康维桢先生竟是罗姑娘的继父,此书刘某求之已久,刘某得多谢您将它送来。”
此时他对于锦棠的尊重,就是诚心诚意,发自肺腑的知已之敬了。
锦棠笑了笑,跟着他进府了。
旭亲王是今儿的老寿星,但也不过一件白衣,身边也没有什么人陪伴,就在旭亲王府阔朗的大殿中闲踱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