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半晌,又道:“不瞒老太太说,仨儿媳妇还是个当垆卖酒的商户儿,不比您想的胆怯,而是主见极大,自幼在下九流的街面上走惯了,粗野的很,走路带风,喝汤呼噜嘴儿,关键是还不自知,这种才难调教呢。”
老太太跟陈澈一般,听罢沉默了半天,说道:“罢了,那你多担待着些吧。便再粗野,她也是咱们相府的儿媳妇,你断不可起叫仨儿再和离的心,明白否?”
说白了,陆宝娟自己就是个外室上位的。
人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由外室而为正妻,陆宝娟走的路,比蜀道还难,但她居然给走成功了。
老太太很怕她因为不满意陈淮安的结发妻子出身卑劣,要给他在京城另找一房妻室,才有这番敲打。
陆宝娟应了一声,辞过老太太,转身就出来了。
粗野,磨牙打咯放屁,经着陆宝娟这不遗余力的宣传,罗锦棠在相府人的心目中,就是这么个粗野货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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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考了三天,每天只是窝窝头就生水,从贡院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像是蜕了一层皮。
偏今天还是个暴雨天儿,如瀑的大雨倾盆的往下泄着,考生们从考场里一出来,全都鸟兽逃命一般的,四散奔逃了。
今日陆宝娟连个丫头都没带着,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堵在半路上,依旧是往日那哀哀欲绝的样子。
见了陈淮安,她连忙就赶了上来,强作欢颜的笑着说道:“你爹如今是次辅,次辅家的儿子,凭荫也是可以入朝的,你倒好,非得来受这重罪,辛苦坏了吧。”
陈淮安还急要着去见锦棠,亦是笑:“娘,这天还下着雨了,你就早些回家呆着吧,我还得赶到酒坊去接锦棠了。”
陆宝娟又瘦,又小,又苍白,仰望着人高马大的儿子,因他不肯跟自己走,只得匆匆撵着他的步伐,说道:“渭河县里来了信,说你的养母齐梅服完了役,从牢里出来了。你是知道的,你到如今其实还是她的儿子,她要闹将起来,只怕连你爹都没辙。
她说,你在京里备考可以,让锦棠回去,回到陈家替你敬孝,伺候她一段时间儿,我已经答应了,你和锦棠商量商量,只要时间上得当,就让她先回去,如何?”
此时倾盆的大雨往下泄着。
陈淮安于雨中顿了片刻,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来,说道:“娘,齐梅判了五年刑期,按理不该如此快的就出来的。”
陆宝娟讪笑了笑,道:“便官府也有个减刑的,她都坐了三年牢了,也该放出来了。”
陈淮安顿了片刻,道:“罢了,我知道此事了,你回吧。”
“锦棠……”陆宝娟略赶了两步,追了上来,道:“你会让她回去的吧。”
倾盆的大雨,俩母子就站在雨中,陆宝娟眼巴巴儿的望着儿子高大的背影。
他于雨中扬着头,瞧那样子,似乎是在犹豫。
而他两眼间不停往下流的,像是雨,也像是泪,就不停的那么往下流着。
这就对了。
在确定罗锦棠这儿媳妇要不得之后,陆宝娟想的第一重办法,就是打点齐梅,以齐梅之名,把罗锦棠给弄回渭河县去。
就好比当初陈澈为了前途,愿意把儿子送给陈杭夫妻做抵。
陈淮安上京也是为了功名,齐梅的出狱,牵扯着他的功名,他要是不想陈澈,不想自己的前途有失,就得把罗锦棠送回渭河县,以平息齐梅的怒气。
至于罗锦棠回去之后还回不回得来,那就是下一步的事情了。
总之,这是天衣无缝的计谋。
陆宝娟瞧着儿子回过头来,瞧着还是个在笑的样子,心说看来是揍效了,罗锦棠这个肖似于余凤林的儿媳妇,是不会出现在陈家人的面前了。
因为暴雨,大街上除了陈淮安和陆宝娟,并一辆马车,就没有别的人。
陈淮安忽而转身,往马车旁走着,陆宝娟不明究里,于是也疾步的追了上去。
“滚,驾上马车滚!”陈淮安对那车夫吼道。
车夫还没明白过来了,陈淮安抬腿一脚,直接踹在马屁股上,马受了一惊,弹着蹄子,于雨中驾着一辆东歪西晃的马车,哐啷啷的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