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牙妹虽说做了两年的少奶奶,但根生在这罗家酒肆之中,最喜欢的还是酒肆。
转身进了厨房,瞧着灶头一只干干净净的三黄鸡,遂用椒麻一腌,准备上锅给蒸了去。
锦棠最爱吃酒糟,如今又正是渭河里鱼最肥美的季节,再拿酒糟烧两条鱼。
案头还摆着一把水灵灵的小香葱儿,抓来拌碗豆腐,再抓两根渭河畔绿叶肥厚的莴笋,不一会儿已是一桌子鲜香扑鼻的菜,配上软蓬蓬的米饭,真真儿的香甜可口。
自打嫁进康家之后,葛牙妹因为上一回婚姻的失败,在康维桢面前自然是以温柔为主,从前那些乍乍呼呼,动不动破口就骂的坏脾气,自然全部都收敛了去。
再兼康维桢是个文人,便偶尔说句重话,也是慢斯条理的细言细语,俩人至今都不曾红过脸。
康老夫人终归嫌葛牙妹小器,向来甚少叫她出门的,便给的面子也越不过母凭子贵四个字去,再兼家里仆婢成群,说实话,没拿正眼瞧过牙妹。
北方少有南来的饭食,她的厨子换了一茬又一茬,一直以来没个可心的。
捧起碗来,她先挑了一筷子酒糟鱼,随即道:“堂儿娘这鱼做的是真不错。”
婆婆在席,葛牙妹不敢坐,挑了一筷子椒麻鸡,笑道:“大约这个更合母亲的口味。”
康老夫人尝了一口,越发的大赞:“你这手艺,果真没得说。”
葛牙妹趁势说道:“只要母亲不嫌弃,媳妇便日日做给你吃,横竖不过一顿饭而已。我没别的本事,就是饭做的好,生的女儿有能耐。”
一桌子人连总是默不作声儿的齐如意都笑了起来,锦棠喉头一哽,却是噎了两噎。她要真有能耐,上辈子就不会沦落到那般悲惨的境地了。
而这辈子徜若稍微松懈那么一丁点儿,黄爱莲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依旧,得粉身碎骨。
而她这酒肆,是她的登云梯,也是她的断头台,用的好了,金山银山,稍有不慎,也得将她推入万丈深渊。
*
秋渐深,河畔的青蛙都到了最后的鸣唱之时。
锦棠洗了个澡,喊着齐如意把水倒了,便又坐回了桌前。
一年前,她在隶属于顺天府的隆庆卫找到一处酒坊,恰在妫水河畔,遂以高价而购之,再把刘娘子调了过去,瞧刘娘子写来的信,酒坊显然已经走上正轨了。
河西堡的第一批酒,味道真真儿没得说,等隆庆卫的酒也出来,锦堂香,就真的能卖遍整个大明了。
齐如意悄悄儿的推门进来,端着一壶拿青梅煮过的黄酒,给锦棠斟了一盅:“我伺候二奶奶吃上一杯?”
锦棠于酒,向来是无法拒绝的。
齐如意瞧她喜孜孜儿的,心思似乎全在酒坊之上,舔了舔唇,趁着锦棠读信时不注意,又给她添了一盏,一盏又一盏的,几乎就要把锦棠给灌醉了。
说实话,为人妾侍的,并不希望主母夫妻不调和,毕竟夫妻失和,一般主母都要把气撒在妾室身上。
陈淮安和罗锦棠两个不调和,甚至于这一年多来,几乎没在一张床上躺过。
但这并非是陈淮安的问题,因为齐如意多回见陈淮安在门外急的直跳脚,罗锦棠就是不肯给他开门。
身为妾室,两边主子都待伺候,日子可真不算好过。
陈淮安去考乡试,今儿带了个话给她大哥齐高高,说让她想办法,喂罗锦棠吃点子酒。齐如意暗猜,只怕陈淮安是要回来了。
她是打小儿的,就爱慕陈淮安,毕竟三个表哥之中,唯他相貌生的最有男子气,也最阔朗,像她这样从小身世畸零的女子,最喜欢的,就是如他一般宽阔的肩膀,劲虬的臂膀,以及无比的安全感。
不过,她也喜欢罗锦棠,天下难得这样的主母,给工钱,还教她酿酒,学手艺的事情上,从来不曾藏过私。
衣服,她穿什么,齐如意也穿一样儿的,首饰,给自己买一样儿,齐如意也能得一样儿。
便卧室,锦棠的比她的还清减了。
所以,齐如意比任何人都想着,让这俩口子和好了,能躺到一张床上去。
毕竟义气使然,罗锦棠都没尝过陈淮安那一杆银枪的滋味儿,她又怎能先她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