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当才是罗根旺和葛牙妹两个只要一提起康维桢就会变脸的原因,也是康维桢不敢进罗家酒肆的原因。
葛牙妹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碰着,忽而就哭了起来:“哪个人我早都忘了,你也勿要再提他。”
锦棠随即道:“娘啊,要咱家三百坛子酒的人,恰就是康维桢,一会儿他家的车夫就要来咱家拉酒了,你要心里不高兴,就别从楼上下来,假装自己不知道这档子事,可好?”
她一直瞒着葛牙妹,就是怕葛牙妹的硬骨头,不肯把酒卖给康维桢。
果然,葛牙妹顿时一张粉脸儿变的惨白:“我罗家酿的酒,死都不能给他康维桢,不行就是不行,否则的话,我葛牙妹的脸可往哪儿搁?你爹你奶你大伯一家不得笑死我,骂死我,戳死我的脊梁骨?”
这就对了,葛牙妹和康维桢好过的事儿,大房的人也知道,这才是他们和起伙儿来,一起唾弃葛牙妹的原因。
锦棠望着娇兮兮的葛牙妹,简直无奈了:“娘,有银子,咱就能保得住酒肆,有酒肆,咱们才能赚更多的银子。等再有了银子,咱们就能像孙福海,齐梅一样,脸面算个啥,这世道笑贫不笑娼的。”
葛牙妹默了半晌。
虽说孙家的印子钱是还上了,可是丈夫还行动不便,大房罗根发说个出去挣银子就躲了,隔壁一个大嫂黄莺,一个老太太,俩人皆瘫在炕上,饭来伸手衣来张口,大房一家子都还要她来养。
葛牙妹又怎能不急钱?
忽而抹了把脸上的泪,随即提着裙子上楼了:“随你,但你切要记得,不要叫康维桢进这酒肆。”
好歹算是说服了老娘。
这时候康家的驮队也已经来了。
驮队,是商贩们往塞往贩茶贩酒最方便的运输队伍了。一匹马,两边驮两只箱子,几百匹马的大驮队,由几十个驮夫押运着,或者北上,或者西去,贩丝绸茶酒,进皮子烟草,来往皆是大利。
康维桢今日不授课,仍是一袭白麻面的布面棉袍子,亲自带来的银子,整整二百两的银锞子,见锦棠从褡裢中挑了一枚出来,粉白的小脸儿上端着笑,是个欲要咬的样子,笑着摇头:“小娘子,你要用心做好酒,这样赚钱的机会还会有的。”
锦棠瞧着这斯文儒雅,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心中仍是无比的疑惑,这康维桢,当初跟葛牙妹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呢。
他送了一只花鬘给葛牙妹,究竟又是个什么意思。
他站在酒肆的后门上,扬头看着前面哪座高高的小楼,仰面望着二楼望了许久,忽而问道:“您家葛氏,到如今仍还是脂粉涂了满脸的样子吧?”
锦棠笑道:“我娘是爱打扮一点,但这也无甚错,毕竟开着酒肆,素着脸不好当垆的。”
康维桢抽着唇,笑的颇有几分伤感:“劝她少涂些,脂粉虽美,里面却有对身体不好的东西,劝她勿要为了美而伤了身体。”
锦棠应道:“好。”
她其实经常见葛牙妹往脸上涂脂抹粉,抹到一半就要捂上脸哭,一日忙碌下来,原本一张精致又漂亮的脸蛋儿,妆残脸花的,确实难看。可这是葛牙妹的犟脾气,谁人也劝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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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灌完了这批酒,葛牙妹手头顿时宽裕,非但大手笔给了大房三两银子过年用,还要带着锦棠到市场上去逛一圈儿,买些中药回来,自己制润泽,治胭脂膏子。
为了省钱,这些东西她其实一直都是自己治的。
俩人一路逛完了县城里所有的胭脂铺,香粉摊子,买了些珠花饰品的,路过骡马市时,锦棠便拉着葛牙妹进了骡马市。
这骡马市,除了贩骡子贩马以外,还有一项用途,就是每天一清早儿,都会有一趟大板车到秦州府,只要想去州府的人,就可以搭早晨的大板车。
除此之外,每隔十天,还会有一趟去陕西行省西安府的大车,这趟车要翻关山,越秦岭,要翻山的时候,都是卸了车背着,过了山才装到一起,所以才会隔十天才发一趟。
这车夫恰也是罗家酒肆的老主雇,名叫余二。
他笑眯眯道:“娘子们若要坐车,只怕得等下一趟了,这一趟,咱们车上的人都已经满了呢。”
锦棠笑道:“我并不坐车,也不出门。只是有封信要劳烦余大爷帮我带到西安府,再花点钱,转寄到从西安府往京城的大车上去,这信,是寄给京城一个故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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