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那般的作态,柳家人和她相争,落不得什么好去。
文老爷子只淡淡嗯了声。
文清岳道:“没甚么。都是一家人。她如此对待雾儿,想要便要,不想要便弃如敝履,我们既是知晓了,又怎能饶了她去!”
清雾抿着唇不说话,双手紧紧抓着衣裳下摆。默了许久,扬起一丝淡笑来,与神色凛然的文老爷子说道:“我这次回来,带了不少可口点心。您要不要吃一些?”
老爷子素来不爱吃甜食。上一次宫里拿来的汤圆,他吃了好几个,算是极其难得了。
如今清雾说从宫里又拿了点心回来,又问了这么一句,一来是想着侯爷可能会喜欢,二来,也是想要转换话题,缓和下如今紧张的气氛。
文老爷子听到乖孙女儿这番话,果然神色舒缓了许多,笑道:“旁人拿的点心我不喜欢,小丫头的自然要尝一尝。”语气是寻常难见的温和与轻柔。
清雾闻言应了一声,浅笑着朝外行去。
只是一出屋子,她就轻轻地叹了口气。
思及吴夫人种种做派和今日发生的一切,清雾心下明白,吴府和柳府,往后怕是要交恶了。
吴夫人纵然有千百不对,吴林西却从未做错过甚么。往后他想要和哥哥们一同上学堂、一同去顽,吴家人是断然不肯的,一定会多加阻挠,甚至呵斥他。
而哥哥们,自此也要失去一位良善的朋友了。
转念一想,清雾又为爷爷和兄长的爱护而心生暖意。暗暗思量着,往后要待他们好些、更好些……
她正边想边行,到了西跨院的院门外时,忽地有所触动,侧首朝着路旁看去。
只见路的另一头,有人正倚靠在院墙外,望着这边。
四目相对,他缓缓调转视线,唇角勾起个清淡的弧度。踌躇了片刻,朝着这边缓步行来。
清雾上一次看到他时,便觉得他望着她的眼神颇有些不对劲。如今再瞧,又见其中有种太多的复杂情绪,分辨不清。细细想来,倒是能看出其中一种,那便是忧伤。
清雾不解。
他生性随意不羁,何时露出过这种神情来?
莫不是有事让他心中愁郁难以纾解?
但见他朝着这边走来,她不由自主就迎了过去。待到两人相距四五尺远,同时停了下来。
他身材高大,只是平日里惯没个正形,所以不觉罢了。如今身姿挺拔地站直在她的跟前,竟是让她瞬间有了无形的压迫感。
郑天宁静静看着清雾,半晌后,将视线轻移,缓缓勾起一抹笑来,说道:“小丫头,我要走了,来与你辞别。”
这话来得太过突然,清雾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猝不及防下,竟是有了片刻的思维空白。
许久后,她轻轻问道:“为甚么?先生不是说过,将柳府当做自己的家么?”
她知道,郑天宁不是不想回家,而是郑家做事的理念与他相差太多,他自少时起,便宁愿四处游历也不愿在家中待着。
可是,他分明说过……
“原先是可以。不过发生了点事情……”
郑天宁快速地朝厅中方向瞥了一眼,又在清雾没发现前迅速地转了回来,笑笑,道:“左右我也漂泊惯了。而且,好久没有四处看看去了,总觉得缺少了点甚么。”
话到这个份上,清雾便知,再劝也是徒然。
她仰起头去看他。不知怎地,忽地就想了起来,当年初初见到他的时候,那少年衣衫松垮,唇角带着懒懒笑意的模样。
再看他如今眸中偶尔闪过的无奈和忧愁,她心里有些惆怅。
多年以来,他与她亦师亦友,虽说是教习她的先生,却与年长她许多的兄长差不多,陪她成长,与她嬉闹。
他一直一直都守在她的身边,关心着她的一切、柳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