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仙看着身边的程鸣羽:“她才是。”
程鸣羽一直没留心听二人后面的争论,她被雨师所说的话震惊了:长平镇巫池已经形成,里面有一个厉害的混沌。
是木梨吗?可她去长平镇的时候,木梨还能与他们交流,短短半个月时间,就已成为“厉害的混沌”了?
她心里头涌起古怪的不安。
雨师看看甘露仙,又看看程鸣羽:“是谁祈的雨?”
“是我。”甘露仙冲雨师作揖:“小仙甘露仙,问雨师大人好。”
雨师浓密的胡须覆盖着的面皮竟红了。他一下站起,又羞又窘,然而嚅嗫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复又对着甘露仙发脾气:“你、你这个小娘子,很会骗人!”
甘露仙一脸坦然:“我骗了你什么?我从未说过自己是凤凰岭山神。”
雨师在平台上走了几步,忽然转头问:“你是不是那个,祈雨的时候会跳舞的甘露仙。”
甘露仙有些惊讶:“你记得我?”
“……记得。”雨师又哼了一声,“难看至极!”
甘露仙又笑了:“好嘞,那我以后多跳。”
雨师没法冲甘露仙发脾气了,转而对程鸣羽怒吼:“身为山神,你为何连祈雨都不懂!气死老子也!如果不把乖龙给我找回来,我是不会降雨的!”
程鸣羽与甘露仙面面相觑。
最后程鸣羽并未逗留很久。雨师总是一脸愤怒,她不好跟甘露仙细细询问和混沌有关的事情。程鸣羽说自己要去找穆笑等人说清楚长平镇混沌的疑惑,或许他们能告诉自己答案,她便不用来麻烦甘露仙了。
甘露仙送程鸣羽下了雨神峰后再回来,发现祈雨台已经修好了。雨师坐在方方正正的祈雨台前,一口一口地喝着她的茶。
“我平时祈雨,就是在这儿跳舞的。”甘露仙觉得他十分有趣,便逗他说,“你总记得我跳舞的事儿呀?”
“老子可记不住。”雨师瞥她一眼,“只是……你这位甘露仙有点意思。你不是归属于某片土地的神灵,本可四处游历。老子记性不错,你以前在许多不同的地方跳舞祈雨,但为何这几十年来,只在凤凰岭一处?”
雨师想了想:“是因为凤凰岭山神消失,你也被困住了?”
“这倒没有。我和这儿的人、兽不一样,与长桑他们……犯了过错的也不一样。我只要想走,随时都能走。”甘露仙笑道,“只是当时经过凤凰岭的时候,山神已经消失,凤凰岭连续下了三个月的大雨,随后又是三个月的大旱,山上的草木野兽情况都很糟糕。我从此便留了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凤凰岭山神归位,待凤凰岭彻底活过来,程鸣羽能够学会山神的各类技法之后,甘露仙便会离开此处。
“你会去哪里?”雨师问。
“不知道,到处走走。”甘露仙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你知道的,我们这样的小神仙,人间太多了。总能找得到同伴,反正日子那么长呢,几百几千年,总能把这人间走透。”
夜幕降临了,雨师仍旧没有走。
太阳星君的车辇从高空经过,遥遥向他打招呼,问他是否车辇坏了,他可以捎带一程。雨师挥挥手,没说话,仍坐在雨神峰高处,目送自己的朋友远去。
太阳星君离开后,太阴娘娘便驾着小巧车辇从东方出来了。她神态冷冰冰,车辇上悬着巨大的银白色灯笼,车辇被兔子拉动的时候,灯笼便在宝蓝色的夜空里跨过,是一轮东升西落的月亮。
太阴娘娘很不喜欢雨神,尤其不喜欢雨师的络腮胡子。看到她驾车经过,雨师不由自主地捂着下巴,生怕又被她挤怼。
他看见了凤凰岭最高处的芒泽。因为山神归位,芒泽活了,夜间也缓慢逸散金色的流光,淌入凤凰岭的河川与峡谷。
听见身后的声音,雨师连忙回头。甘露仙换了一身打扮,手里的拂尘没了,转而提着一盏水滴状的银色小灯。
“你去何处?”雨师忙问,“甘露仙也要巡山?”
“不,我去长平镇看看。”甘露仙把披风上的兜帽戴好,夜风吹动了她鬓边的几缕黑发,“山神尚未回来,我猜测……是长桑等人不愿意去长平镇察看。”
她转头看着雨师。
“神灵的想法跟雨师大仙差不多,都认为混沌是人间的邪物,自然要由人间的力量解决。你们是天顶上的神灵,想来俯视人间,若要主动出手帮人间驱散邪物,那是很失身份的。”
雨师的脸被胡子盖满了,又因为是夜里,看不太清楚。但他支支吾吾,似乎是有些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