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鬼师施展过以生换死之术的人不少,但这位妇人遭到厄运时,凤凰岭上并没有任何人去恳求过鬼师的帮忙。
观藏在水井里,能听到每一户人家深夜的窃窃私语:有人因为家人重病而起了去找鬼师的心,有的人因为附近有人重病,担心自己会被鬼师看中,平白无故步上死路。
杨砚池明白了观的意思:“妇人的寿命,是鬼师填到自己身上去了?”
“凡是以生换死之后,人有七日是虚弱的。那毕竟是别人的寿数,是欺瞒鬼神和生死簿的巫术,需要七日七夜来调整。”观掰着手指跟杨砚池数,“七日还未过,现在去找鬼师是最好的。”
杨砚池点了点头。
“我不喜欢鬼师,他住的地方太黑太臭了。”观眯起眼睛,看着日光在初生的枝芽里闪闪烁烁,“我虽然是藏在井渊深处的精怪,可我喜欢明亮的日子,我喜欢太阳光。”
她小声说:“其实我真的很喜欢新的山神。你可能不知道,山神归位之后,凤凰岭就再没有下过那种又长又暗的雨了。”
被她这样一提醒,杨砚池忽然发现,院子里的各类草木在腊月里也开始冒出嫩绿芽片,而且自己和小米进入凤凰岭的这几天里,凤凰岭再也没有下过雨。
浓雾开始散去,阳光透进来了。
“她多好啊,你为什么不喜欢?”观用她的箫管戳杨砚池的脸。
杨砚池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这一侧脸可能要被观戳出一个酒窝来了。
“你知道长桑住在哪儿么?”杨砚池压下她的箫管,好声好气地问,“我小时候在长桑家里住过一阵子,但太久了,已经记不清楚。现在我们知道了鬼师在哪儿,得去找他们。”
观看着杨砚池:“你去不了的。长桑和伯奇是神,他们的居所如若没有主人带领,我们这样身份低微的精怪,还有像你这样的人,都是进不去的。”
杨砚池又问:“那穆笑呢?新的山神?或者那个头发很长的,香喷喷的姑娘?”
“应春住在烟墅,距离这儿最远。”观认真回答,“穆笑住在杏人谷,那里又冷又冻。山神离我们最近了,她就在留仙台。”
杨砚池觉得奇怪:“山神应该也是神,她的家我们能去?”
观点头:“山神和长桑、伯奇这样的神灵不一样。她是凤凰岭的孩子,也是凤凰岭本身。”
她冲杨砚池露出一个笑,高高兴兴的:“留仙台我去过几次的,是个好地方。只要是凤凰岭上的生灵,只要找得到山神的留仙台,谁都能拜访她。她脾气特别好,也不会嫌弃我这种毫无用处的小精怪,她还说以后要请我们喝仙酒。那酒就埋在檀池边上,穆笑看守着。应春他们偷偷喝过,听说是九重天都难得的好酒。”
杨砚池心想,她说的山神,并不是现在的程鸣羽。
观慢慢停口。杨砚池头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惆怅。
“原来神也是会死的。”她小声说,“我直到那天才知道。”
观很快振作了精神。“我再帮你一个忙吧。”她笑着说,“我现在就去留仙台找山神,告诉她鬼师的下落。”
杨砚池连忙点点头。他应该要给观一些谢礼,可杨砚池不知道什么样的谢礼才适合。亲一下?不行不行,他想,这是绝对不行的,他的第一个吻应当给自己真正喜欢的姑娘。
“不亲你了,没意思。”观说,“我帮你这一次,以后看你洗澡,不用跟你打招呼了罢?”
杨砚池:“不行!”
但观已经钻回了井里,杨砚池只听到她渐渐远去的笑声。
小米在屋内探头探脑:“她走了?”
杨砚池:“观喜欢看人洗澡,小米,你记得好好锻炼身体。”
小米又脸红了,装作一脸糊涂:“啊?”
杨砚池起身,大步走回屋内。他找出了自己的配枪。
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让鬼师消停,只能选择自己唯一熟悉的方式。
此地往东南方向去,大约四五里路,有一处人迹罕至的废井。
井水还没有干涸,但井旁除了一处冷清小院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草木荒芜萧瑟。
院中一栋二层小楼,通体漆黑,檐上高高悬挂着鬼神之像,也同样是黑不溜丢的,瞧着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