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师显然让观恐惧。但她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找他不难,我知道他躲在哪儿,那地方有一口井,但我不喜欢去。里头太黑太臭了。”
杨砚池:“那在哪儿呢?”
金枝玉叶和小米在一旁面面相觑。他们很熟悉杨砚池这种说话的腔调:平日杨砚池在梨树下揉兔子毛的时候,就是这样跟金枝玉叶说话的——吃了没呢?又肥了,兔子有耳屎么……等等等等。
这是对小孩或者小兽讲话的调调。
观又点了点他的脸:“你让我亲你一下,我就告诉你。”
杨砚池:“……不行。”
观却已经拉着他衣领朝他俯身。
杨砚池无声叹气,张口清晰地说:“观。”
观发出惊叫,满脸通红,竟一下钻回了井里。
小米和金枝玉叶松了一口气。
而刚从妇人家走出来,兴致勃勃看戏的程鸣羽遗憾极了。
她绕过石墙进入杨砚池的院子:“她怎么跑了?”
“人一旦呼唤她的名字,她就会立刻缩回井里。”杨砚池看着黑乎乎的深井,“她很害羞。”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杨砚池回头看她:“你怎么出来了?”
“长桑正在救那位阿妈。穆笑和应春正帮忙,他们说我没什么用处,让我先出来。”
杨砚池很冷静地点破她:“虽然他们承认你是山神,但也不认为你有用。”
程鸣羽尴尬一瞬,很快坦然:“我确实没什么用。”
她告诉杨砚池自己是怎么来到凤凰岭的。絮絮叨叨地说完,转头发现杨砚池和小米看她的神情都很古怪。
“假扮宋小姐成亲?”小米怪叫道,“你就是——”
在杨砚池眼神示意下,金枝玉叶捂住了小米的嘴,把他拖回屋内。
程鸣羽莫名其妙:“他怎么了?”
“小米胆子小,被你吓着了。”杨砚池平静地说,随即立刻转换话题,“观刚刚告诉我,她知道鬼师所在之处。我们只能等她现身。”
程鸣羽乖乖听他说话。她一直只听过鬼师如何可怕,但刚刚真的看到那垂危妇人和她已经死去的两个孩子之后,才真正理解鬼师之恶。长桑等人是神灵或修为高深的精怪,而鬼师只是巫者,他们自然可以与之抗衡,可她只是一个什么都还未学、还未懂的山神,她能做什么?
程鸣羽害怕了。
她更加不明白的,是这位养着两个兔子精的男人,为什么也要这样尽心尽力。
因为妇人和那孩子就在他家旁边?因为长桑说,自己曾教过这男人一些法术?
程鸣羽对他初始的印象不太好,现在反倒觉得这人有种说不清楚的善良了。
“你叫什么?”她自报姓名后好奇地问。
杨砚池看她一眼,没有回答:“你快走吧,我在这儿等观就行。人多了,她不会出来的。”
程鸣羽只好走了。
杨砚池盯着她背影,心头尽是古怪的感觉。
阴差阳错,自己可能就会娶了这个姑娘。她倒是什么都不怕,好像因为差点死过一次,胆子反而更大了。杨砚池心想,当然不难看,虽然比不上观,但也是个伶俐秀气的女孩子。可他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想来想去,最后找到了能说服自己的原因。
她那样平凡,居然是一位山神。
杨砚池在自家井边守了好几天,有事没事就在井沿上跟观说话,不管她是否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