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对他低头致意:“总裁在里面等你。”
方谨默不作声,被几个人挟着进了建筑,在没有开灯的前台和通道里走了片刻,随即眼前倏而灯光大亮,来到了一座宽敞巨大的室内射击场里。
砰!
枪声骤然响起,远处报靶杆上显出一个鲜红的数字:10。
顾名宗放下枪,回头招了招手:“过来坐。”
保镖无声无息退了出去,咔哒一声关上门。
空旷的室内只剩顾名宗、方谨、以及本来就在的几个保镖。王宇也在保镖之中,虽然神情似乎很镇定,但方谨眼角的余光轻轻一瞥,就能看出他眼底深藏着的不安。
不是他卖的自己,他不敢。
离射击道不远的平地上,突兀地摆着张扶手椅,方谨慢慢走过去坐下了。
“见到人了?”顾名宗一边卸弹夹一边问。
短短一句话,方谨知道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侥幸的机会,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他睁开眼直视着顾名宗:“——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顾名宗笑了起来:“那座疗养院外围一年到头都有我的人,你这边刚进去那边消息就放在了我案头,两个小时内不出来我就该叫人进去抢你了——怎么,柯家的保镖没用,你以为我的人陪着他们一道没用?”
方谨面色微变。
“——我不明白,”半晌他谨慎道:“既然您知道人在里面,也有办法绕过柯家的守卫,为什么二十多年来都不干脆斩草除根?”
顾名宗换上弹夹,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饶有兴味地看了方谨一眼:“你知道熬鹰最恨的是什么吗?”
饶是方谨反应再快,也不禁一愣。
“……什么?”
“熬鹰最恨的是,你好不容易狠下心把小鹰熬得奄奄一息、野性全失,正寻思着是时候去喂食喂水收服它了的时候,突然从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抢先一步摸毛喂食,一下把它彻底驯服了;你这么多年来的期待和努力,突然被这么化为了乌有。”
顾名宗顿了顿,又笑问:“——你猜之后会发生什么?”
方谨已经明白,顾远的事他什么都知道了。
灯光下他脸色是血色尽失的苍白,甚至连身后被绑缚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然而神情却带着一种吓人的冷静。
顾名宗视而不见,悠悠道:“不过之后这个程咬金会发现……他从别人手上劫来的这只小鹰,已经在多年时光中模仿原主的一言一行,本能浸透于灵魂深处,变成了和原主极为相似的模样……”
“我不是你养的鹰犬爪牙!”方谨厉声道:“我是个独立的,跟你完全不一样的人!”
这句话尾梢甚至有点破音,在空旷的射击场内带出了刺耳的回响。
顾名宗却不以为意:“你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吧。”
方谨咬住牙,毫无畏惧地和顾名宗对视,直至后者微笑着挑了挑眉,重复了四个字:“斩草除根。”
“——那可是顾远的生父,你却想都没想就直接用了这个词,可见潜意识里并没有考虑过我看在亲生兄弟情面上不忍下手、或看在顾远的份上不愿下手的可能性,你代入我的思维模式是没有任何障碍的。”
“而且你的直觉也对了,阻碍我的确实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顾名宗似乎觉得很有意思,说:“是因为杀了也没用——二十多年前柯家和顾家走得太近,除了这个人证之外还掌握着很多其他证据。贸然下手只会逼柯文龙那头老狐狸跟我鱼死网破。”
方谨神情晦暗不明,胸膛微微起伏。
顾名宗走到扶手椅边,近距离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目光从他略显凌乱的头发、纤长浓密的眼睫和在灯光中,一侧微微反着光的鼻梁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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