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心下腻烦,但表面只淡淡道:“还没定,这几年想先拼事业。”
“事业和家庭又不冲突,男人只有后方稳定了才好专心向前冲刺嘛。你没有母亲,你父亲刚才还叫我留心,正好我认识几个……”
“多谢迟阿姨,不用您费心。”顾远风度翩翩地看了看手表:“——方谨!快点不然来不及了!”
迟婉如话里隐藏的讥刺被一把堵回去,脸上表情颇为不悦。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刚才一直隐藏在顾远身后的方谨抬头“是”了一声,那声音引得迟婉如目光瞥了过去。
——刹那间她一愣。
此刻顾远正不耐烦地转过头,顾洋没有注意到母亲刹那间细微的神色变化;只有方谨和她目光相撞,前者一片平静,后者妆容精致的眼睛却突然微微缩紧。
“迟夫人,”方谨开口道。
“……”迟婉如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您认错了。”
两人对视整整数秒,迟婉如的红唇才突然缓缓浮起一丝笑容:“……不好意思,想必是认错了。”
那短短片刻间的交锋是如此诡谲而隐蔽,以至于站在边上的顾家兄弟俩都未曾察觉。顾远客套的对他弟弟点头道别,紧接着大步走向他父亲的书房,方谨也随之跟了上去。
然而在他们身后,迟婉如却转身望向方谨的背影,面色极其难以形容。
“怎么了母亲?”顾洋终于发现了异样。
“那个人……刚才那个人,他怎么会跟着顾远?”
顾洋不以为意:“噢您说方谨?大哥说他是父亲派去的助理之一,其他人都被赶回去了,只有他会做人会办事才被留下来——怎么,您认识他?”
迟婉如收回目光,面色还带着难以掩饰的诧异,但很快摇了摇头:“不,你不明白……算了。”
·
顾远抬手敲了两下门,静候片刻,里面传来顾名宗的声音:“进来。”
顾远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顾名宗的书房就像一座大型办公室,里面还套着会议室、茶水间和可供小憩的内室。据说内室摆设十分华丽,顾远曾经充满恶意的猜测是不是他父亲最得宠的情妇才有进入书房内室的资格——但后来想想,他亲妈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现在泛酸的该是迟婉如和顾洋才对,因此便作罢不提。
最外层的办公间倒完全就是书房的样子,落地大玻璃窗、靠墙红木书橱,顾名宗站在巨大的办公桌后翻阅一本书,头也不抬道:“坐。”
顾远叫了声父亲,这才走到靠墙真皮大沙发前坐下,方谨顺从地站在他身侧。
据说顾名宗年轻时好户外运动,九十年代就一个人去湘西徒步,去尼泊尔爬雪山,还自己改装了越野车队去内蒙横跨沙漠。常年的野外锻炼让他体格极好,至今身材都非常利落,光是简简单单往那里一站,渊渟岳峙的气场就非常强烈。
他的面孔则完全就是二十年后的顾远,虽然眼角已经显出了时光的痕迹,但并不显老,反而在沧桑中透出了岁月带来的成熟魅力——这种气势估计把顾远顾洋兄弟俩加起来,都难以望其项背。
“你迟了几分钟,”顾名宗一边翻书一边道。
顾洋不卑不亢道:“刚才在外面碰见迟阿姨,聊了几句才耽误了。”
顾名宗不置可否,也不提他是不是真的有叫迟婉如关注顾远的未来妻子人选,只说:“做什么事都要前想三后想四,提前把一切有可能产生的变量都纳入考虑范围。不然今天你来见我耽误几分钟,明天在更重要的大事上,也一样耽误不成?”
顾远起身:“——是。”
顾名宗这才冷冷道:“这么大人了,做事还这么毛躁。”
在边上的方谨把身体中心微微移到脚前掌上,心想这父子关系果然和外界传说的一样僵。
和顾洋相比,顾远最大的吃亏之处就是没有一个能在顾名宗面前转圜的母亲。迟婉如虽然没能给儿子提供一个有背景有势力的母家,但这么多年来在顾名宗面前说软话、吹耳风,关键时刻还能透点消息给顾洋,潜移默化中的帮助是非常巨大的。
而除了这一点之外,顾远还有另外一个很不讨父亲喜欢的地方就是,他确实跟顾名宗年轻的时候太像了。
狼群中头狼尚且年富力强,后辈却已长成了太过锋利的獠牙,即使是亲生儿子也一样犯忌,顾名宗怎么可能很喜欢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