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你不过就是到了季节白采来的,不过是桩无本生意,十个子儿,给我来三筐,我就要。”
小贩苦着一张脸,“不是,我这爬树摘这么些也不容易,您瞧,这衣裳都给划破了,你就当好心做做善事,再多加两个钱呗。”
“我跟您说啊,这桑果吃着可好了,最是滋阴补血,乌发明目的。您啊,带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妇孺吃,再合适不过了。”那小贩说着就快手快脚地挑了好些又大又黑的桑果装成筐,往妇人手里推,“我可跟您说啊,这桑果保准甜,要是味道不好,您来砸了我的摊子,那我都没个二话!”
妇人被小贩的话打动,将信将疑地选了两筐带走。小贩正美滋滋地数着铜板,突然面前横出来一只手,那只手往下一翻,一吊铜板倒挂下来,在小贩眼前直打转,看得小贩两眼发直。
就在小贩控制不住自己打算伸手去抓的时候,来人轻轻一掷,把那吊钱扔到了小贩的摊子上,小贩忙不迭地收起来纳入袖中,“多谢这位爷,爷打算要多少桑果子啊,小的这就给你装起来。”
要是这一整天下来,遇见的都是这种不还价直接给铜板的主儿,他该多痛快呀,小贩美滋滋地想。
这位客人衣饰不俗,看样子也有二十出头了,只是没有蓄须,他矮下身在小贩的大筐里挑拣了一番,指尖都被染上了紫红色,客人啧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擦了擦手,又随手把帕子往小贩边上一扔,扬着下巴道:“挑一篮子得了,你可得给我好好挑,听见没有?”
“是是是。”
这年头,谁兜里有银两,谁那就是大爷。小贩憨笑着开始动手装篮,只是心里忍不住腹诽,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还随身带个帕子,娘们兮兮的,这说话的声音也尖得厉害,倒像是说书的学的那宫里太监的腔调……
他刚把果篮递过去,客人拿起就走,从头到尾,那下巴都抬得老高。
小贩趁他转身的功夫,赶紧把地上的帕子捡了起来,这有钱人可真是,这么好的帕子,摸着比家里头的枕巾都软和,不就是脏了点,洗洗不还能用呢吗,咋就这么扔了,真是,不过也好,他小心翼翼地把帕子对折揣进兜里,等晚上回去带给自家婆娘,她肯定高兴。
再往刚那客人的方向望去时,他已经走到了沿街一辆马车边,客人抬腿上了马车,还没掀开车帘走进去,就听见方才在他面前还傲得不行的客人,这会儿的声音高了八度,无比谄媚地道:“爷,这桑果买来了,您放心,都是小的看着一个个挑的,绝对坏不了。”
小贩被这声音刺激得打了个寒颤,等他再想看两眼时,这马车已经驾远了。
马车内,荣保把果篮轻轻搁在角落里,“殿下,您这给国公府备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加不加这点桑果也不差什么吧,更何况这玩意儿便宜得很,不值几个钱。”
“你没听那小贩说的,滋阴补血,乌发明目?”更何况,阿妩可喜欢吃那个。
卫旌笙斜靠在马车内,他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荣保跟了他多年,自问还算了解卫旌笙几分,见他这个样子,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再凑到他面前去说些个俏皮话。
他退出车内与车夫同坐,又歪过身看了看跟在他们马车后面的那辆青布马车,这里头装着的东西说出来可贵着呢,给国公夫人的补品珠饰,给国公爷的兵书典籍,给霍二公子带的美酒宝剑,就连不在京里的霍世子与世子妃的礼,殿下都没落下。
殿下贵为皇子,领亲王衔,从来都是为官的千方百计想往王府里送礼却又苦无门路的,这回倒好,根本就是翻了个个儿嘛。
只是那桑果。荣保可真不晓得卫旌笙是怎么算计的,备了这许多珍贵的礼,偏还临了临了的要加上这篮子桑果,这不是平白掉价呢吗?
要是叫人知道裕王到镇国公家拜访,送的竟是一篮几个铜板钱的桑果,还不得叫他们笑掉大牙啊。
不论他心中是怎么想的,马车终于是到了国公府门口。霍二公子正等在门外,见印着裕王府标识的马车,忙迎了过来。
马车刚一停下,荣保先一步下了马车,他刚想回头给卫旌笙当脚凳,就见他自个儿掀了车帘跳了下来,对着霍陵抱拳道:“霍二哥。”笑容是这几日少有的和煦。
荣保:怎么回事,殿下现在是连当个脚凳都嫌弃我了吗,我是不是要被遣去庄子,再也不能在殿下身边伺候了?
霍陵笑道:“殿下来了,快进去吧,父亲母亲一早便命厨下备了菜,也不知会不会合殿下的口味。”
卫旌笙道:“无妨,我不挑这个。”
荣保:殿下你说真的吗,荣保为了您的饮食,熬得头都快秃了啊!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家向来人畜不近的殿下与霍陵勾肩搭背地走了进去,还不忘回头叫他去把带来的礼卸下来,跟着车夫一块儿去把马车赶到马房停好。
这这这,这还是他家殿下吗?
卫旌笙与霍陵闲话了几句,又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不见阿妩?”
霍陵道:“这丫头,知道你要来,兴奋得不得了,这不,一大早就钻到厨里祸害那帮厨子去了,也不知会折腾出个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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