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不知他爹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自锦衣卫设了诏狱以来,功勋卓着的开国功臣死了一半了,他爹屁事没有。
闲话家常的时候,爷俩吃着卤肉就酒,他就问他爹是不是当初看出什么了,所以才要辞官的。
结果他爹就笑着说,当时真没想那么多,打仗的时候杀人杀怕了,倒不是畏惧敌人,而是怕了杀人,那些血流成河,尸体遍地的场面,令他腻歪,令他心里难受,终于取得了胜利之后,他是真想回家生儿子的。
半辈子只得了他这一个儿子,他爹心里是有道坎的,他爹觉得是因为自己造下的杀孽太多,老天爷才不肯多给他儿子,不给儿子多给女儿也行啊,结果他爹纳了不少妾,却只有他娘生下了两女一子,后头他爹心灰意冷还是怎么的,就把那些妾都给了金子遣散了,转而每年节庆都给穷人施咒赠药做好事。
他爹不是最聪明的将军,却是运气最好的将军,战争再起时,他爹临出发前就叹着气对他嘀咕,这一次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也罢,马革裹尸也是一个将军最英雄的结局。
死在战场上,他爹不悔,那也是每一个战士自从军那一日起就有的心中觉悟,然而,他爹的一世英名却被陆炅毁了。
吊死在军中,还被人造谣是畏罪自杀,那种窝囊的死法,他爹若像他一样英灵不散,一定会气的变作厉鬼吧。
望着这熟悉的签押厅,陆玖双拳一握又松开,脸上带着笑就大步走了进去,兴冲冲的大叫,“老爹!”
这么大声的叫“爹”,惊的正和左军都督府断事廖升吃酒的陆炳筷子上夹的卤肉都掉了,抬眼一看是他亲亲的儿子,就笑骂道:“兔崽子,吓爹一跳。”
接着就举起白瓷酒盅“嗞嘎”扭了一口辣酒,往炕里边挪了挪屁股,斥骂道:“兔崽子,叫人,连你廖叔都不记得了,坐下,吃饭了吗?”
陆玖先拱手道了一句“廖叔好”,又看着他爹笑道:“吃了。”
廖升也是从小看着陆玖长大的,见陆玖看着他爹傻笑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忍俊不禁,“你小子怎么回事,看着你爹傻笑什么?”
陆玖就笑道:“我爱我爹。”
“噗——”的一声,陆炳喷了对面的廖升一脸酒水。
廖升愣了一下,一抹脸,踹了陆炳的臭脚丫子一下,笑骂,“你这嘴臭死了。”
陆炳老脸通红,看着自己儿子,抬脚就踹,陆玖哈哈笑着退后一步,“爹、爹,你别恼,我有事找你。”
当着老友的面,陆炳清咳了一声,灌了一口酒,哼哼道:“我就知道你这兔崽子没好事,说吧,什么事儿?”
“爹,我想干点有实权的事儿,光有个忠武校尉的荫封官不过瘾。”没避着廖升,陆玖直接道。
陆炳没开口,廖升先说话了,“这是好事儿呀,叔给你安排,先从百户做起就很好。老陆,你觉着呢?”
要是还是亲爹了解亲儿子,陆炳就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做锦衣卫。”
陆玖话一出口,陆炳和廖升的脸色就都不好了,两个老东西对视一眼,廖升就道:“你们父子俩聊着,我先回去了,老陆,咱们下次再喝。”
“送送你廖叔。”陆炳道。
待陆玖送了人回来,往陆炳对面炕上盘腿一坐,举杯先吃了一盅才道:“爹,我知道你们都不喜圣上弄的这锦衣卫,只因锦衣卫查处的大多是曾和你们并肩作战的功臣,但是爹,如果那些被查抄处置的人和你一样,圣上岂能不容?”
陆炳想了想,拿起筷子开始吃卤肉,肉在嘴中嚼了一回,他才开口道:“话虽如此,但难免让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在其位谋其政。”
陆炳抬头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才道:“说点别的,怎么想去做锦衣卫了?锦衣卫的名声可不太好,容易得罪人。”
“可是爹,锦衣卫却是直接听命于圣上,是圣上手里的刀,圣宠极浓,权柄极大。”
陆炳诧异的看向陆玖,“没成想,我儿子还是个贪权有野心的,你想做什么?”
陆玖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便哄他爹道:“哪想做什么,这不是玩腻了捶丸马球,想玩点刺激的。再有就是,我到锦衣卫内部去,若是咱们亲友府上出事,我还能从里头往外递消息不是?”
陆玖也学他爹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道:“上次胡庸谋逆那件大案,我看那些穿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去抄胡庸的家,啧,可真威风,我打从那以后就念念不忘的,也想去干。”
陆炳一听气的拿筷子敲陆玖的头,“我就知道你小子是这德性。”
话也说完了,陆玖把筷子一撂,冲他爹发火,“你就说能不能给我安排吧,不给我安排我自己去找顾炎生。”
陆炳忙道:“行行行,你生的什么气,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