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时陆三郎着婚服,去罗家迎女郎出门。罗令妤的堂哥罗衍亲自将女郎背出,交到陆三郎手中。之后驱车,二人登车,于南阳城中巡逛一圈。郎君和女郎一道接受路人观礼,车马几次堵在路上走不开。
有女子们呼道:“郎君、郎君……”
亦有男子哀声:“罗女郎怎就嫁了呢……”
一路走走停停,路上行人相随,得金银瓜子洒落,陆家之财大气粗,使寻常百姓喜不自胜。过了整一时辰,陆昀才将罗令妤从罗家,接到原本只隔了两条巷的临时陆宅。
长辈不在,陆二郎牵引着这对新婚夫妇,在司仪唱礼下,两人先拜天地,再朝向空着的牌位拜两人的父母。陆家长辈不在,南阳罗氏的长辈在一边看得红了眼,感慨两个年轻人竟都是没有父母。最后,陆昀和罗令妤才郑重对拜。
抬头时,陆昀只看到满目琳琅,对面却扇遮面,只露出女郎的一双噙笑眼睛。
他们在所有人的见礼下,跪坐下行同牢、合卺之礼。红色丝线牵着两人的手,礼成后,陆昀领着手持却扇的女郎去后方的婚房。跟着两人的观礼者仍恋恋不舍,想要跟去。南国此时盛行闹房戏妇之俗,罗令妤又是如此佳人,谁不愿进去新房看望新妇呢?
然而新婚郎君实在小气。他们才跟出大堂,军中兵士就站出来,拦住人后严词厉色,不让客人去新房戏闹新妇。
再是争执。
又有劝说。
折腾下来,新房静下,竟是又过了一个时辰。屋中静谧着,罗令妤手上酸痛,觉得没有动静了,放下手中却扇,便看到陆昀坐在旁边看她,目中盛火。安静下来,怪异的,两人竟都觉得赧然。
罗令妤心肝一抖,看陆昀移开目光,倒了一杯酒,起身向坐在榻边的她走来。他立到她面前,俯身将酒递给她时,见罗令妤稍微停顿了下,目中忽有狡黠色浮起。
罗令妤接过他的手,仰头,对他一笑:“谢谢夫君。”
她甜甜的“夫君”唤声,让陆昀心口一烫。然陆昀看她一眼,觉得她这声“谢”说的奇怪。他偏头:“谢我作甚?”
罗令妤:“当日我求佛拜菩萨,急得无头蝇子一般折腾。我许愿能够嫁得一良婿,夫君骂我,说我求菩萨,不如求你。夫君那时候把我训得灰头盖脸,说话格外难听。”
陆昀唇角含笑,歪在了榻上,闲然优雅,如玉山之倾。他笑道:“我竟对你这样坏过么?我不记得了。”
罗令妤翘唇,她站起来,将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后,伶牙俐齿道:“就是那样坏……但是我还要谢谢夫君,让我嫁得良婿。”
陆昀伸臂拽她入怀,在她颈间轻嗅,又哑着声揶揄:“哦……那谁是良婿?嘤嘤在夸谁?”
“你……明知故问!”
第129章
洞房花烛,颠鸾倒凤,一夜旖旎温存。
起先,女郎叫声细细弱弱,几分不适,郎君则是说着什么话,时而与她玩笑一两句;后来,那嘶哑的、拉长的吟声,如丝线一般勾折。压抑、沉迷、享受,男女声混于一处,若古琴铮鸣声般时轻时重。听在门外人耳中,何等面红耳赤。
男女欢好自古如是。
渐适应了,便也品呷出其中的趣儿。勾勾搭搭,黏黏腻腻,满身湿汗,乃是不分你我之象。
……
陆三郎成亲后,神清气爽。第二日与人谈事时,也见他面上含笑,不知比平时那般清高不可攀,亲切了多少。一日下来,众人便或羡或酸地叹:罗女郎真是有本事,竟让这样清贵傲慢的郎君折腰。
哦,日后也不是罗女郎了,而是陆三少夫人。
陆昀快意了不过一日,晚上他的二哥陆显就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前来拜访。陆二郎在三弟的舍中见到罗表妹,看到女郎娇妍,指挥侍女小厮端茶倒水。三弟的地盘多了一个美娇娥,日后还会一直存在,陆显颇为不适应。同时陆二郎心中又喜:正是自己的相助,三弟和表妹才能修得百年好事。自己既然能帮弟弟妹妹到这一步,未尝不能将那流产隐患解决了呢?
罗令妤擅观人眼色,见到陆二郎来找夫君谈事,不等二表哥暗示,她就自寻了借口出去了,把舍中地盘留给二表哥。
新的女君娉娉袅袅地出门,带走了舍中的所有伺候仆从,还体贴地关上了门。陆显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低头对跽坐端正的陆昀说:“……表妹那般知情识趣,定让三弟十分快慰吧?”
陆昀坐在小案前,闻言摸了下下巴,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嗯。”
他早猜过罗令妤若为人。妻,定将夫君照顾得极好。早些时候他尚嫉妒那能娶到罗令妤的郎君,万想不到一年后,抱得美人归的,居然是他。他和罗令妤自相识,一径斗智斗勇,从厌生爱……也颇为传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