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所围,全来指责。
陈绣头嗡嗡的,还没碰到这个架势。她见到那些郎君、女郎主动帮罗令妤说话,偏罗令妤娇娇弱弱、委屈哒哒地立在他们中间,她张口欲说话,然罗令妤似难过不住,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美人眼波流转两圈,眼中泪意已如湖水清涟。
陆二郎抓紧时间赶过来,凑到人群里: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衡阳王盯着罗令妤的眼睛幽而亮,甚至笑意满满:这手段,一句话不说、美人含泪凝噎,厉害了。
陆二郎观察衡阳王的眼神,没搞清楚事情真相的他,更认定衡阳王对罗令妤动心了。旁人都在关心罗令妤和陈绣的是非,陆二郎陆显则乍喜乍悲:衡阳王若是真欢喜罗表妹的话,那就说明自己的梦是真的了;可是自己的梦若是真的,岂不是说他的三弟陆昀会……
陆二郎目光凄艾地望向陆昀。
他为他的三弟操碎了心。
可他三弟并不领情,还嫌他眼神腻歪。扎在人群里,陆三郎往旁侧挪了挪,借人头挡住了陆二郎看过来的视线。
陆显:“……”
人群中,陈绣被指责得十分难堪,她一把抓住罗令妤的手腕,厉声:“我没有动你一根汗毛,你自己说!你们不能只听只言片语就定我之罪……罗娘子,你是不会说话么?”
罗令妤非常委屈的,慢吞吞:“好吧,陈姐姐没有动我一根汗毛……”
她这幽怨自怜的语气,说了比不说的效果还糟糕,像是陈绣逼着她一般。陈绣气得倒仰不提,一旁刚被陈绣挤兑过的韩氏女又哪里肯让罗令妤承认陈绣没做什么。罗令妤语气幽幽的才开个头,韩氏女已经迫不及待:“没有碰到罗姐姐怎么会一手墨,一手水?衣袖都弄脏了!我们又不是瞎子,你快些道歉!你这人怎么这样,罗姐姐远道是客,你不说欢迎你还欺负人。建业名门女郎哪有你这样的……”
韩氏女非常积极的,想和陈绣吵架。
被韩氏女冲出去理论,一边郎君女郎们跟着点头应是,躲在人后,罗令妤低着头,努力掩饰自己唇角的那抹狡黠、得意笑意。向来是她耍心眼到别家女郎那里的,战绩赫赫。不妨,罗令妤垂落在身畔的另一只袖子,手腕忽然被握住。
她骇然又惊喜:人群里的郎君有人偷偷趁着人多牵她手么?
她顿一下,抬起眼,含羞带嗔地瞥过去——见是陆三郎不知何时换了站的地方,从她左手边挪到了右手边。别人忙着质疑陈绣,陆三郎伸手握住她手腕。
罗令妤那含羞带嗔的眼神与陆昀噙笑戏谑的眼神对上,当即呆住:媚眼抛给了瞎子……
她现今非常不愿面对陆三郎,她无法忍受面对陆三郎时,感受到的那种迎面而来的羞恼、尴尬感。即使他刚才好像帮了自己,罗令妤也不想吭气。陆昀却捏紧她手腕,用眼神示意她:罗表妹,悠着点,玩的差不多就可以了。
陈绣被万夫所指,眼角余光又看到陆昀和罗令妤挨肩站着、低头眉来眼去,大脑当即轰了一下。陆三郎、陆三郎竟然……陈绣怨气浓浓,胸脯起伏,最看不得陆三郎当着她面维护旁的女人。向来端庄自持的陈娘子猛地喊道:“我什么也没做,我不会道歉的!”
她声音太厉,众人愣一下后,一时竟无人开口出头。
陈绣抓起砚台,向陆昀身上砸去。人聚在一起,距离又极近,陆三郎根本无处可躲。砚台当面砸来,他若是退开的话,他身侧后的罗令妤就躲不开了。陆昀眉目不动,迎面砸过来的砚台。耳听陈绣怨恼无比的声音“陆三郎我恨你”,不到眨眼的功夫,砚台与浓黑的墨汁,如黑蛟翻身,昂然一同扑向陆三郎。
周围人惊呼,尤其是女郎们心痛声:“陆三郎!”
眼睁睁地,砚台擦过陆昀的下巴,被陆昀能自由活动的一只手抬起抓住。下巴被嗑划出一道血痕,同时墨汁滴答答,沿着郎君下巴、颈线,一同流下。一会儿的功夫,众人目瞪口呆,见到陆三郎下巴也破了,黑墨也染了一脖子。
扔了砚台,伸手摸上下巴,摸到几滴血和一手的墨,陆昀的脸色黑沉无比。
后面的罗令妤虚伪十分地关心他,只动嘴不行动:“三表哥,你没事……呃!”
话没说完,因陆三郎阴冷的眼神对上她,眸中神色压着冷火,他警告她:别过分挑衅我。
察觉自己的戏太过,罗令妤闭上嘴,专心扮好一只忧郁可怜的白莲。
陈绣瞪这边一眼后,扔了一方砚台后,她转身就推开人群,往外走去。和她平时玩得多的两个女郎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陈绣走得快,眼圈血红,忍着泪意。最难过的倒不是罗令妤使小手段了,而是陈绣看得很清楚,陆三郎是瞥过她一眼后,才坚定地支持罗令妤了。好歹陈绣也是女子,千夫所指也罢,她素来心高气傲,本就和一般郎君女郎玩得不甚好。但喜爱的郎君纵是不向着自己,也不该偏心成那样……
她这些年,到底都在坚持什么?陆三郎的铁石心肠,真的捂不热么?
陈绣边走边掉眼泪,如何也忍不住。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在众人眼皮下,陆昀被用砚台砸了一下巴,墨汁染的脖颈,比罗令妤被墨汁弄脏了的手和袖子还糟糕些。郎君此形象,略微狼狈。望着陆昀的脸色,众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却见陆昀脸沉下后,一手仍抓着罗令妤的手腕,另一手却抓起几上放置的一方砚台,迈步而跨,向陈绣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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