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平江进入了雨季。
一连三日每日晚上夜雨绵绵,到了早晨便有了凉意。
霍炎便在一个雨停后的清晨来到了归家,归以中将他迎到前面的花厅。
“归先生,圣上封我为新一任督陶。”霍炎正襟危坐,彬彬有礼,“你也知道,我于瓷器并不精通,以后还有劳先生指点。”
归以中笑着道:“霍中郎青年才俊,指点不敢。”
霍炎笑笑,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推到归以中面前,“今年冬月德容公主和亲北夷,圣上专门让人拟了一份嫁妆,这是涉及到瓷器的部分,我让人誊抄了份出来。”
归以中拿起册子翻了翻,厚厚一本册子上,密密麻麻所记瓷器不下两百余件。
归以中仔细看过,合拢册子道:“去年沉淀下来的瓷土恐怕只够做这些瓷器的八成,自从开了海禁,潍州送来的瓷土越来越少,导致御窑沉淀下来的瓷土足足减少了至少五成。若是宫里突然增加所需瓷器,光光靠着御窑沉淀的瓷土根本应付不过来。”
霍炎淡淡道:“这些还只是德容公主嫁妆里的瓷器,今年宫中所需瓷器的单子还未拟出来。试问先生若是以往御窑瓷土不足的情况是如何补救。”
“以往御窑并没有出现过瓷土沉淀不足的情况,”归以中道:“未开海禁之前,泾阳和潍州所送瓷土充足,用不完的便会拿去沉淀。但现在瓷土价格节节攀升,潍州那边送的瓷土不仅数量减少,质量较之以往也差了许多。
但德容公主的嫁妆和宫里的瓷器必不能少,就算现在潍州将瓷土送来,没有沉淀足够的时间制作出来的瓷器也是达不到宫中的所需。
最好的办法,便是先征调民窑沉淀好的瓷土将德容公主的嫁妆补齐。”
霍炎道:“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只是依先生所见,哪些民窑沉淀的瓷土能够符合烧制御瓷的要求?”
归以中沉吟道:“自从我身体抱疾回家休养后,对于民窑瓷土的优劣已经鲜少过问,若是霍中郎真打算从民窑征调沉淀好的瓷土,不如去问问公孙家的瓷窑可有多余的瓷土供征调。”
霍炎唇角浮上一抹懒懒的笑意,“公孙家啊?我差点忽略了。”
近几年来,丞相公孙弼力主开海禁,并上了《开海禁民生录》,力陈海禁开后对当朝经济民生的好处。
如今海禁一开,当朝瓷器源源不断输出海外,公孙弼便做起了瓷器生意。如今潍州一带的瓷窑只怕百分之九十都姓了公孙。
霍炎一拂袖站了起来,“行,我去找公孙丞相问问,潍州的瓷土改成沉淀好的瓷土条。”
归以中抱拳恭送。
霍炎道:“先生不必相送,先生要多保重身体,我日后还有好多地方要倚赖先生。”
刚从花厅出来,便见一名青衣女子站在园中。
霍炎唇不自觉的扬了扬,“归二姑娘,你在等我?”
“霍中郎前来,有失远迎。”南书燕不卑不亢,“得知霍中郎如今做了督陶官,今后归家便要仰仗霍中郎了。”
“你不会就是来跟我说这个的吧?”霍炎抬了抬眼皮,“归二姑娘素来惜字如金,说吧今日有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我跟老夫人说声谢谢。”南书燕道:“上次她赏给我的玉肤膏用了后,我的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一瓶玉肤膏而已,有什么好谢的。”霍炎不屑的将视线从她手上收回,“若是你还需要,我再让人送些过来。”
“不用。”南书燕犹豫道:“我听说玉肤膏是你身边一个侍女做的,我想问问那名侍女会不会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