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芙月再度点头,点完轻声补了一句一路小心。
双方互相叮嘱结束,这别也算是道完了。
于是各自上马,各自归家。
……
西门大夫是在李翕离开半个月后去的。
这半个月里,因有西门吹雪日日为他施针镇痛,他的精神倒是始终不错。
阴沉了一冬的天终于放晴那日,他更是醒得格外早,还主动表示要去阁外坐会儿晒晒太阳。
有那么一瞬间,原芙月差点以为有奇迹出现,但下一刻她就清醒了过来。
她知道,这同奇迹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彻底油尽灯枯之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不过最终她和西门吹雪还是遵循了他的愿望,扶着他出了房门,让他晒到了太阳。
他倚在软椅上,目光很远。
就这么望了片刻后,他忽然抬手指了指堂前那棵梅树道:“我记得你们从前最喜欢在那比试。”
“每回阿月过来,总要拉着阿雪比上大半日,喊你们吃饭都不愿意停。”
原芙月抿了抿唇,说那是因为阿雪哥哥实在是太厉害啦。
西门吹雪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但目光也同他们一样投向了那棵树。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他父亲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很长很长,像是足足叹过了他们父子在太原定居后的所有岁月。
叹完之后,西门大夫又低声道:“我真舍不得你们。”
“可舍不得也没有用,我真的要走啦。”
说后半句的时候他尾音轻快,仿佛自己谈论的根本不是离别。
于是西门吹雪和原芙月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知道他们一定会为他伤心,可生老病死皆不可控,所以他还是希望这伤心不要持续得太久。
原芙月自己未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否则这半个月来,她也不会每天都挂着笑容去看他。
然而现在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发现她依然很难接受。
她咬着唇不开口,声音是忍住了,但眼泪却还是砸了下来。
看着她这样无声地哭泣,倚在一旁的西门大夫也不好受。
他勉力抬起手,按上了她的脑袋,同时另一手又拉住了自己的儿子。
仅是这样简单的两个动作,就让他用完了几乎全身的力气,所以再张口的时候,他的声音较刚才弱了数倍。
他没有劝原芙月别哭了,也没有叮嘱西门吹雪什么话,他只阖了阖眼,说今天的太阳很舒服。
说完这一句,他就平静地闭上了眼。
察觉到自己脑袋上的手骤然落了下去,原芙月再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她想西门叔叔一定说错了,今天的太阳明明一点都不舒服,甚至冷过风雪漫天的时候。
大约是因为在这一刻已经彻彻底底地宣泄过,后面真正陪同西门吹雪一道操办丧事时,原芙月反而很平静。
西门大夫生前虽是晋地有名的神医,但真正与其有来往的人其实不多,所以他的丧事自然也办得很简单。